楊紅愣了，她居然在胡英商語氣中，听到了溜酸酸的意味，這讓她有些錯愕。
她啞然失笑，覺得自己想多了，產生了錯覺。
堂堂巨星，怎麼可能……
「你就嫉妒吧。」
然而這時，旁邊的蕭芸，卻不客氣道︰「紅姐，不要理他，他純粹是嫉妒，眼紅了。」
「……」
在楊紅驚詫的目光下，胡英商老臉一紅，「瞎說什麼呢？大庭廣眾之下，給我留點面子。」
蕭芸斜視一眼，拉著楊紅的手吐槽，「你不知道他這段時間，一直喊虧了虧了……」
「啊？」楊紅困惑。
「主要是之前，周牧拍這電影的時候，曾經問他要不要投資，順便客串玩一把。」
蕭芸眼眸帶著笑意，「他呢，看了劇本覺得不好，就找個借口推托了。」
「別說了……」
胡英商舉著紅酒擋臉，「我現在還後悔著呢。」
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他分得清。就是分得太清楚，讓他失去了一個，一本萬利的機會。
哪怕他有錢，也不缺錢。
但是想到，一大筆錢，他親手推掉了。
他能不後悔麼？
一瞬間，楊紅有種沖動，想一把握住胡英商的手掌，動情說一句我懂你……的苦痛。
曾經有那麼一個機會，也擺在了她的面前。可是她不為所動，現在腸子都青透了。
「你該，自找的。」
蕭芸坐著穩，沒受什麼影響。
主要是她的輕奢品牌，這兩年發展十分順利。周牧越紅越火，對品牌更有好處，她十分開心。
「不說了，不說了。」
胡英商轉移了話題，「最近周牧有什麼新想法嗎？我可以投資，別說客串，演配角都沒問題。」
最後一句話，肯定是開玩笑，增加一點分量。
楊紅似笑非笑，「電影沒下畫呢，哪有什麼想法啊。」就算有想法，也是拍捧葉子衿的電影，她才不會再分潤出去。
「誒……」
胡英商無奈。
周牧終于應付完一幫客人，找借口走了回來癱軟坐在沙發上，恰好听見了胡英商的長嘆，頓時覺得奇怪，「胡哥，怎麼了？」
「他抑郁了。」蕭芸含笑回應，配合胡英商陰郁的表情，還真是讓人難辨真假。
反正周牧信了，十分的擔心，「胡哥，抑郁不是小問題，不要諱疾忌醫呀，趕緊找個心理醫生看看。」
「……」
胡英商咬著後槽牙，擠出八顆牙齒笑道︰「謝謝你關心啊。」
「不客氣，應該的。」
周牧笑眯眯，轉頭看向了蕭芸，「咦，芸姐最近又漂亮了，這是要逆生長的節奏。」
「真的嗎？」
蕭芸模著氣血紅潤的臉頰，不管周牧是不是在恭維，反正她十分受用，笑盈盈道︰「哎呀，比不上你滿面春風，更帥氣了，這是要跟小鮮肉偶像搶飯碗麼？」
兩個人吹捧對方，大家身心愉悅。
虞妲忽然潑冷水，「你不擔心嗎，莫懷宣的電影快要上映了，首映禮聲勢十分浩大。」
「小虞……」
蕭芸責怪，「好端端的，提這事干嘛。」
敗興。
但是周牧卻听出來，虞妲話里的關心，他輕笑道︰「如果是張煌執導的傳記片，我還要擔心一二。可是莫懷宣……沒必要！」
「嗯？」
胡英商一怔，提醒道︰「周牧，不要小看莫懷宣。他拍商業片比較生疏，找不到熟悉的節奏。但是有一說一，他在文藝電影上，還是蠻有一套的。」
「我最不怕的，就是文藝電影。」
周牧順手接過虞妲遞來的一杯飲料，微抿了一口，才繼續道︰「最重要的是，我查看購票軟件，發現那部電影，看完居然要兩個半小時，我就更安心了。」
「兩個半小時，一百五十分鐘。」
胡英商頗為不解，「雖然主流影片，時長在九十分鐘到一百二十分鐘之間，超過兩小時的，算是超長電影了。不過每年市場上，也有幾部超長電影的存在，有什麼問題嗎？」
其實院線和娛樂公司，大都不願意拍一部超過兩小時的長片。因為電影越長，每天的放映的場次便會減少一場。換言之，就是少了一場的營業收益。
「當然……」
這個道理胡英商也明白，所以他又立即補充道︰「超長電影，每天安排的場次，肯定比一般電影少。但是電影足夠精彩，票價定高一些，也能夠彌補回來。」
「不，不是這個原因。」
周牧笑了笑，搖頭道︰「張煌導演的劇本，我看過……其中的內容篇幅，非常的長。我估算了下，那個劇本拍成電影，至少是四個小時的時長。」
「什麼，四小時？」
不僅是胡英商，連楊紅也吃了一驚，這事她都不知道。
「嗯。」
周牧點頭，「張煌導演的野心，非常的龐大。他知道自己有心髒病，所以非常重視這電影，估計在他心目中，這部電影應該是他導演生涯的收官之作。所以拍一部超長電影，也可以理解。」
胡英商沉默了下，不禁感嘆，「張導，可惜了啊。」
盡管他從來沒與張煌合作過，但是也佩服對方，拍了幾十年的電影，對行業的貢獻不小。
「周牧，你的意思是……」
楊紅卻更關心另外一件事情，「莫懷宣對張煌導演敲定的劇本，有所改動？」
「或者是改動了劇本，或者是在剪輯方面，削去了一些支線。」周牧不確定，聳肩道︰「不管哪個原因，反正作為導演，莫懷宣不可能貫徹張煌導演的拍攝理念，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你是想說……」
楊紅有些激動，又有些不可置信，「那電影……會崩？」
「誰知道呢。」
周牧笑了笑，輕描淡寫道︰「反正我看了電影的時長，就已經確定，莫懷宣拍的電影，多半不是張煌導演要拍的電影。」
「要知道張煌導演想拍的，從來不是單純的張博傳記片，而是一個激蕩飄零的時代啊。」
周牧語氣悠悠，「劇本中，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物、角色，都只是他的牽線木偶，他視自己為命運，在擺布著一切。」
「所以電影的拍攝手法，應該是剝離了一切情感渲染，以冰冷疏離的鏡頭，緩緩記錄著一個個人的悲歡離合。」
周牧輕聲道︰「這應該是一部盡量少炫技，返璞歸真的電影。就是不知道，莫懷宣是不是清楚這一點。或者說他清楚了，是不是願意坐享其成？」
「……」
胡英商等人沉默了，他們明白周牧意思。
行業中，不知道多少人羨慕莫懷宣的運氣，說他撿了張煌導演的大便宜，簡直就是祖墳冒青煙，才中了大獎。
作為一個高傲的人，莫懷宣听到了這些傳言，心里沒想法才怪。他肯定要證明自己，就算沒有張煌，他一樣有本事，駕馭這樣的史詩大片。
所以他無視張煌的「遺產」，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電影的可能性最大。周牧就是不看好，莫懷宣的「心比天高」。
「……如果電影，真的失敗了。」胡英商猛然起身，「我去打個電話。」
周牧一怔，「他這是要去干嘛？」
「還能干嘛。」
同床的夫妻，蕭芸一語道破玄機，「他呀，多半是去做空幾個公司的股票。」
不要說傳記電影票房失敗，只要是沒什麼起色，幾個投資電影的公司，股份肯定要跌。
「呃……」
周牧愣了，哭笑不得，「這只是我的猜測，說不定料錯了呢。芸姐，你趕緊去勸一勸胡哥，讓他別亂來。」
「沒事。」
蕭芸笑眯眯道︰「他在股市的錢，也就那麼幾百萬，虧就虧了，無所謂。況且我也覺得，你的分析有道理。雖然我不懂電影，但是我懂人心啊。」
「一部電影，從籌備到完成，就應該只有一個聲音。如果中途換了帥，繼承人又不按照原定計劃走，很容易出亂子。」
蕭芸輕嘆，「周牧，我忽然覺得，張煌最大的敗筆，就是沒堅定你主角的地位。不然的話，你也有機會，爭一爭那部傳記片導演的位置……讓你拍，或許更好。」
「不可能的。」
周牧失笑，「沒人相信我有能力拍好那部電影。」
「對，在當時確實不可能。」蕭芸覺得有道理，然後又笑道︰「如果換成是現在，機會就大了。」
「同樣不可能。」
周牧搖頭，站了起來，「紅姐，時間差不多了，走一走流程，完成任務，好聚餐。」
「嗯。」
楊紅走了兩步，忽然回頭道︰「我覺得，你還是有機會的……前提是你按戲劇的套路拍，而不是惡搞、劍走偏鋒。極端的風格，偶爾嘗試下，倒也沒什麼，但是千萬不要沉迷。」
她認真的告誡，「听我的，如果你想在獎項上，有所建樹的話，這種電影還是少拍為好。」
「……嗯。」
周牧輕輕點頭，也感嘆楊紅的嗅覺與判斷力。
地球時空，傾倒了無數人的周氏喜劇，不管怎麼風靡流行，票房多高多好，卻打動不了評委的心，硬生生壓制了二三十年。
等到港片沒落了，需要旗幟撐場面的時候，才把周氏喜劇拉出來點綴粉飾，交口稱贊。
這遲來的獎項，又有什麼意義呢？
……
等楊紅離開，去安排儀式流程的時候。花奈與韓小蔓，猶豫再三之後，終于鼓足了勇氣，慢慢挪步過來。
「導演……」
隔了五六步，韓小蔓先叫喚上了，她真不想靠過去，希望周牧理解她的心情，主動走過來。
可惜，周牧听不見她心里的呼聲，所以沒有奇跡發生。
沒辦法，兩人相互拉扯，總算走到了沙發邊上。她們先問候了周牧，自然不會忘記，虞妲這位大前輩。
「虞老師好……」
兩人小心翼翼打招呼。
她們可是知道，虞妲在圈中的風評不好。
傲慢，耍大牌，不搭理人……
類似的傳聞，比比皆是。
現在她們發現，這真的是事實啊。在她們問候之後，虞妲好像沒听見，擺弄著杯中的飲料。
尷尬……
兩人笑容差點僵住。
幸好這時，周牧開口了，「虞大美女，听見了沒有，你的兩個後輩，跟你要簽名呢。」
虞妲這才抬頭，一張「禍國殃民」的臉上，清澈靈動的眼眸，透著審視的意味。
冷淡的目光掃視下，韓小蔓莫名害怕，本能摟住了花奈，然後發現對方也在發抖。
「咳！」
周牧嗓子有點干，拿起了飲料潤喉嚨。
這時候，虞妲才伸出了縴秀白女敕的手掌，韓小蔓與花奈愣住了，在她們發懵的時候，周牧若無其事提醒，「簽名！」
「啊！」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在隨身的包中，翻出了筆記本，還有記號筆。這是明星必備的東西，不僅可以給粉絲簽名，遇到了同行前輩，也可以趁機示好。
比如說現在……
當虞妲給兩個人，隨意簽名之後，氣氛就緩和多了。
就在這時，十幾個服務生魚貫而入，他們推著車子，把一截截推車合並在一起，形成蜿蜒似龍的案台。
再之後，又有禮儀小姐進來，給案台鋪上紅布，順便放下一個個升騰冷氣的冰雕。
數字3打頭，之後一串0。
不需要誰召集，當周牧走到了前排，接過了小錘子之後，韓易等人紛紛涌過去，依次排列站好。
他們也拎起小錘子，擺好了笑容。
嚓， 嚓， 嚓！
等記者拍好了照片，再跟著周牧一起，砸破面前的冰雕。
乒乒乓乓，一陣雜亂聲中，冰雕破碎。在熱烈的掌聲中，一群人吶喊，「票房大賣，再接再厲！」
呼聲中，宴會正式開始，豐盛的美食，迅速推了出來，堆積在角落中。各種香檳酒水飲料，更是擺放在正中間。
禮花、泡沫，在空中交織、飛散。
歡騰的宴會，一直持續到了深夜，期間沒有任何人提前離開，每個人都沉醉在這美妙的氛圍中。
凌晨過去了。
一些人才陸陸續續告辭。
周牧半醒半醉，站在門口送別。
慢慢地，熱鬧的宴會大廳，逐漸變得冷清。
只有寥寥幾人還在堅守，似乎在等待些什麼。
等到了凌晨三點，有人快步闖了進來，直接匯報，「零點票房，兩點三億！」
「這麼多？」
胡英商失聲道︰「那首日票房，豈不是四五億？」
他不禁看向了旁邊，周牧的預料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