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卷︰遺落戰界_第1709章  怒起

作者︰實驗小白鼠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吱呀。」石屋的開門聲,打破了午夜時分的寂靜,一道蒼老的身影在遲疑中走進了破敗的石屋。

許厭坐在石床邊沿,沒有睜眼,沒有回應,沒有氣力再去理會。

事已至此,她近乎于麻木,不敢再奢求著什麼希望。

可良久的等待,等來的不是斥責與嘲諷,不是咆哮和怒罵,而是一聲幽弱的嘆息︰「孩子啊……骨族……對不起你……」

許厭心頭微微一動,睜開了疲憊的雙眼,站在房間里的竟然是代理族長許燁,只不過相較于白天時候的威嚴與睿智,他好像蒼老了很多,疲憊的很多,非常地明顯。

「今天這事,讓你看笑話了。」許燁兀自走到石屋角落的座椅邊,揮了揮上面塵土,慢悠悠的坐下,他真的很累了,連聲音都有些沙啞。

許厭雙眼布滿著血絲,同樣憔悴不堪,身心疲憊。她與許燁並無多少交集,不清楚對方來此的目的。但好像……跟其他人有些不同……

許燁不敢正視許厭的眼楮,垂著眼簾,怔怔的看著地板上厚厚的塵土,燭光下,蒼老的身影顯得那樣落寞。

很久……很久……

「你在外漂泊這些年,終于可以認祖歸宗,本該受到庇護,可是骨族的情況你都看到了,寥寥幾個月而已,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這是天意啊。」

許燁嘆息的聲音,打破了石屋里的平靜。

「一轉眼已經這麼多年了,下面的骨族民眾不明情況,他們堅持著曾經的驕傲,可高層已經累了,也堅持不住了。

一直以來,我們一些老頭子都很清楚骨族開始沒落了,但沒想到它已經沒落到這種程度。這一場災難,竟然把骨族整個擊垮了,打的七零八落。」

許厭靜靜地看著許燁,冰冷堅硬的心受到了些許觸動,她還是不清楚許燁來此的目的,但對方的感傷和閑聊般的語氣,讓她心里稍稍平靜,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許燁無力的搖頭︰「其實吧,很多年以前,我們這些老家伙們就知道骨皇已經死了,但一直不敢把消息泄露出去,竭盡所能的營造著骨皇閉關的假象,還曾刻意對外展露著骨族的強勢。

可實際上,我們心里怯的慌,生怕出現紕漏。

越是在外強勢,我們心里越是謹慎。

上萬年啊,一直在偽裝著……偽裝著……累了……真的累了……

有些老家伙們埋怨骨皇不辭而別,可骨皇他願意走嗎?他願意拋棄苦苦維持了幾萬年的骨族嗎?這是他的根,不到萬不得已,他可能會離開嗎?不到迫不得已,他走得了嗎?

我想象不出骨皇臨走時的痛苦,但我理解他的選擇。他獨自的離開,可能是想尋找著痊愈的機會,將來某一天能重回巔峰,重新回到骨族,哪怕到時候骨族破敗了,他的回歸也能重振骨族。可惜,他失敗了,回不來了。」

許燁像是在解釋著什麼,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或是想把壓在心里憋了太久太久的話傾訴出來,以至于有些不太著調。

他失神,疲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骨族發展到今天這種局面,我們這些老家伙們都有責任,說的不堪一些,我們都是骨族的罪人。可當年我們在證實骨皇隕落後,慌了,真的慌了。

骨皇走了,撇下這麼大的一個族群,又是處在血淋淋的遺落戰界,任何一個意外,都可能把我們推向萬丈深淵。

這種感覺,外人體會不到。

最初的那幾年,我們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

再後來,接受了現實,找到了策略,我們告訴自己,無論怎樣,都要讓骨族這數百萬子民活下去。我們盡量的維護著骨族的尊嚴,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它,生怕出現意外,可是太小心了,以至于……至于忽略了很多事情,做錯了很多事。

但磕磕絆絆,歷經危險,我們堅守了上萬年,堅持到了今天。

個種對錯,誰來評判?

至于專諸這孩子……唉……他其實很優秀,是我們毀了他。

跟其他古族不一樣,骨族沒有皇,骨族的強勢是偽裝的,它很脆弱,經不起磕踫。我們又太看重這個孩子了,寄托了太多希望,以至于驕縱溺愛,生怕他出現什麼差池,生怕遭遇了不測。

就連放任出去歷練,都是全族會議表決,並暗中派遣強者守護著。

你可以說我們做錯了,但我們是真的經不起失敗了,承受不住專諸的死亡。因為……我們快堅持不住了,專諸這個希望必須短期崛起,撐住快要坍塌的骨族。

一直以來,我們想辦法補救,希望更改他的性格,讓他更有魄力,更有擔當,能真的承擔起骨族崛起的重任,他呢,也算是配合,可是……上蒼不給我們機會了,骨族塌了,我們真的走到了懸崖邊上,半只腳已經懸空。」

許燁默默地坐著,失神的看著地面,語無倫次的說著。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的雙手已經攥緊,他的目光在朦朧,他的聲音隱約不太對勁,是沙啞?還是哽咽?

許厭張了張嘴︰「燁老您……」

許燁深深吸了口氣,緩慢的抬起頭,看著破敗的屋頂,忽然笑了,笑的淒涼,淚水朦朧了雙眼︰「許厭……骨族完了……完了……」

「燁老您別這樣。」許厭快步下床。

「骨族完了……完了……」

許厭想要安撫,可……許燁晃悠著起身,突然間砰然跪地,就那麼直挺挺的跪在了許厭面前,淚水奪眶而出。

這一幕,讓許厭大驚失色,一時之間,竟然手足無措。

許燁的情緒仿佛失控,他跪在地上,老淚縱橫,他在笑著,卻在哭著,他像是在堅持,卻已經垮了。

「骨族完了,真的完了,我為它苦苦奮斗了上萬年,可它真的堅持不住了。不是天魔皇擊垮了它,是我們自己廢了自己。

今晚這一幕,讓我看到了它的未來,它真的不行了。

我有愧啊,我愧對骨族,我愧對骨皇,我愧對這百萬子民。

族長被天魔皇拆分的那一刻,他向我喊了一句話,他說……」

許燁哭的像是個孩子,哭的像是個普通的老人,他哽咽著,顫抖著︰「族長說……他說……」

「燁老,您別這樣,有什麼話您站起來說。」許厭想要拉起許燁,可許燁直直的跪著,用力的推著她。

「族長他說……他說……燁老啊,答應我……哪怕是跪著,也要讓骨族堅持住!我們可以沒骨氣,但骨族不能斷了根啊!」

「他說……他說……他一直幻想著……幻想著骨皇還活著……萬一骨皇哪天回來了……起碼……起碼還有個家啊……」

許燁泣不成聲,揪住了自己的胸口。

許厭心頭狠狠一縮,緊緊抿住了嘴,極力的忍著忍著,可燁老這一聲聲顫音,讓她淚水奪眶而出,僵在了那里,心如刀絞。

許燁顫顫的握住了許厭的手︰「你是骨族的人,你獨自在外闖蕩這麼些年,你有著我們所有骨族人已經丟掉的血性,你才是我們骨族的希望。」

「燁老您先站起來……」

「答應我!許厭,答應我!」許燁很激動,滿臉淚水,卻死死抓住許厭的手︰「我把骨族最後的一份希望給你,你答應我,守著它,活下去。我知道,我強加給你這些痛苦和責任,是我這當長輩的太無能,但骨族已經到了懸崖邊上,我……我求你了……」

許燁突然向著許厭彎下了腰,額頭重重踫在了地上,沉悶的聲音回蕩在簡陋空蕩的石屋。

「燁老,您別這樣!!」許厭淚如雨下,同樣跪在了他的面前。

「這個腐朽的族群已經沒有了希望,它必須經歷一場死亡的洗禮,才有可能找到新的希望。我不知道我這麼做對不對,但事到如今,只能賭一把。我相信族長選擇你,自有他選擇的理由。

我錯了一輩子了,這一次……決不能再錯了,否則我有何顏面去見死去的族長,去見骨皇。

你快走,今晚就走,逃出這血骨禁區,逃出這北疆,逃出這個腐朽的家族。我不管你走到哪,但請你一定答應我,活下去。

我是骨族代理族長,我不能拋棄它,我必須守著它直到毀滅,哪怕是拖延一天一夜,我也算是盡忠職守。

我這老頭子還有些家底,三個聖人,五個半聖,十五位尊者,還有禁地里的大量寶骨,還有……還有……他們正在挑選些孩子,有資質的孩子,你們一起帶走。」

「燁老,我不能這樣……」

「答應我!!」許燁忽然咆哮般的高喊,滿是淚水的目光死死盯著許厭,咬牙顫語︰「答應我!答應我!」

「我……」

「我之前還隊骨族抱有一絲希望,可今晚我看透了,我不應該再堅持錯誤。許專諸給骨族帶不來希望,現在的骨族即便重生也是渾身爛肉。

骨族的血性已經丟了上萬年,事到如今,必須要撿回來,由你去撿回來。許厭,孩子啊,答應我!算我……求你……」

「我……我答應……」許厭苦苦等待著骨族最後的良知,可等來的竟然是……是這麼一個無法承受的重任……

她跟許燁交流不多,可寥寥幾次接觸,起碼知道他是個強勢霸道的人,有著鐵血軍人的傲骨,更有著種族元帥的驕傲,可是……

今天這截然相反的兩種情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是什麼樣的絕望,什麼樣的悲痛,讓許燁崩潰至此?!

以至于毫無形象的嚎啕大哭,向著一個晚輩跪地叩頭。

極端的做法背後,是怎樣的痛苦與悲涼?!

自己以為自己承受著委屈,可許燁更重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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