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亞雄的手腳因為急促的呼吸開始發麻。
並非是即將成功的‘計劃’引發的過度興奮感所導致，而是由于眼前這位不請自來的白發少年。
為什麼一方通行會在這里？
他驚恐地朝著『LastOrder』的培養器方向不斷倒退，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只不過這一點困惑的恐怕不止天井亞雄，連一方通行本人都無法解釋清楚。
就在數十分鐘前，第一位還無所事事的走在大街上，準備慢悠悠地繞遠路回家。
直到接收了一封‘匿名’的郵件。
里面只有兩張圖片，一張是帶著護目鏡的常盤台學生陷入昏迷的照片，一張是標注了紅點的研究所位置地圖。
常盤台校服的女生他認出了是誰，但是那又如何？
再次重申一次。
一方通行不是笨蛋。
也不能歸類于好人。
所以他很快就刪除了郵件，把一切當作從未發生過的樣子。
倒霉的是，一路返回的途中，陸陸續續地總是有觀覽游行的隊伍在移動。
一方通行只好無可奈何地接受了繼續‘繞遠路’的事實。
然後，他‘正好’經過了這里。
這所當初進行絕對能力者開發計劃，現在被閑置的研究機構之一。
「……嗚……你、你來做什麼，一方通行！」
被散落的研究器材絆倒在地，天井亞雄手腳並用的以身體蹭著地面，想通過這種沒有價值的詢問來爭取時間。
其身側兩旁，剛剛守衛在門口的‘sisters’也迅速重整態勢，把槍口對準了入侵者。
這個反應，讓一方通行收斂起了玩鬧的笑容。
他微微嘖聲。
「啥？中年人，那是我要問的才對吧？」
「把本大爺這個實驗主角忘在一邊，你一個人偷偷模模地在玩些什麼呢。」
不耐煩地瞪著重新爬起來的天井亞雄，一方通行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延伸到了他的背後。
克隆人的生產線還沒有停止嗎？
皺起眉頭，一方通行看著那個明顯要小一號的‘妹妹’想道。
照理來說，實驗已經被凍結的現在根本沒必要繼續培養新的克隆人了。
隨即，他的嘴角再次露出了有些瘋狂的笑容。
這還真是個‘好消息’。
將雙手插入了口袋，心情惡劣的一方通行十分隨意地蹬了一下地面。
‘轟’的一聲響起。
隨著地面的震蕩起伏，天井亞雄所依仗的‘sisters’防衛線也瞬間告破，被擴散而開的勁風擊暈了過去。
沒有人受傷，一方通行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道。
「啊、啊！」
面對這一幕，中年研究員一臉驚慌的護住腦袋，努力維持著這股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啊！
天井亞雄在心中瘋狂吶喊。
砸在身上的碎石塊產生的觸感宛如正在被嘲笑諷刺的真實，讓他像個孩童般嗚咽扭曲起了面容。
「你也好！那個女人也好！當初不都是贊成這個實驗的嗎？為什麼到了現在一個個都要擺出一副正義使者的模樣？你們難道以為只要保護了這些家伙，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別笑死人了！」
喘著氣跪倒在地上，天井亞雄忍不住大吼大叫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打敗一方通行，也知道這樣于事無補，只是單純地在發泄憤懣。
「她們只不過是用藥物催生出來，單價十八萬的復制品啊！為什麼要為了這些實驗材料妨礙……呃！！！」
呱噪的歇斯底里聲瞬間安靜了下去。
一方通行輕輕踢出地小石子準確的落在了天井亞雄的頭上。
他沒有听人廢話的習慣。
而且，這種問題還用去想嗎？
一方通行不屑地看著那個沒了聲音的研究員。
在踏入研究所的那一刻，第一位終于得出了一直覺得‘不對’的答案。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培養器上，擋在自己身前的面容，倒在地上的面容，還有靜靜沉睡在里面的面容仿佛重合在了一起。
曾經被‘拯救’了的少年低聲自問。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
他們錯了啊。
……
************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
雙手按在大屏幕前的操作設備上，一方通行有些頭疼地查看著已經接近了95%數據進度條。
這是天井亞雄一直執著的東西，他並不認為對方在這種時候還有那麼好的閑情逸致來給克隆人做身體檢查。
剛剛那些會听他命令的‘sisters’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肯定不能讓這個東西的進度達到100%。
一方通行作出了定論。
這樣，問題又回到了該怎麼辦的起點。
一方通行很強，也很聰明。
但這不代表他就能理解沒見過的東西。
紅色的數據條緩緩前行，沒有人告訴他上面那些數據代表的意思，也沒有人教他要怎麼處理。
「可惡！」
咒罵一聲，一方通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他的目光回到了天井亞雄的身上，但是把這個中年研究員‘叫醒’的打算很快就被否決。
他可以想象出這家伙在知道自己束手無策時會有什麼表情。
進度條再次向前跳動一格，已經沒有時間了。
一方通行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郁結在了一起，他拿出手機，卻發現根本沒有人可以聯系。
真的太遲了嗎？
一方通行帶著自嘲地意味咬緊了牙。
最強的力量在這種時候是如此的‘無力’，仿佛是在嘲笑著第一次為了幫助他人而行動的自己。
‘我的決定真的有意義嗎？我真的改變了什麼嗎？’
一方通行喃喃自問。
而抵達了99%的進度條回答了這個問題。
結束了。
他沉默地垂下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
一方通行躊躇地抬起頭。
可進度條依然停留在了99%。
怎麼回事？！
他有些吃驚，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變化還沒有結束，原本紅色的進度條陡然間變成了綠色，然後開始倒退。
96%……88%……65%……34%……
直至消失。
什麼都沒有發生，危機似乎解除了。
一方通行就這麼靜靜佇立在原地。
無喜無悲。
至于是不是真的和他表現的一樣。
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沉默片刻後，一方通行轉過頭，看了看地上的‘sisters’，又看了看培養器里的嬌小身影。
這些家伙該怎麼處理？
問題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他第三次嘆息。
……
******
離某個研究所不遠處的深暗小巷中，有一個正在看著手提式小型筆記本的人影。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惡趣味嗎？boss。」
警策看取坐在廢棄的厚紙箱上，露出微妙的笑容。
明明早就可以修正‘學習裝置’中的演算數據，偏偏要等到99%的時候在動手。
「那麼，需要我去‘打掃’了嗎？」
她笑著舉起筆記本，看向了某個研究所。
‘收尾’工作本來就是暗部的本職。
——交給他就可以了。
『unknown』傳來了回信。
警策看取不解地上挑了下眉毛，然後攤了攤手。
她知道那個‘他’是誰。
學園都市的第一位。
一方通行。
只不過在黑暗世界活動了那麼久，警策看取對他了解的雖然不多，卻能從模糊的情報中知道這個人並非會是那種會為了他人奔走的類型。
「好吧，你說了算。」
樂得清閑，警策看取晃了下腦袋表示明白。
接著，她的表情變得危險起來，就像是潛伏在黑暗中的孤狼找到了滿意的獵物。
「按照約定，你該告訴過和‘桃莉’有關的情報了吧？」
……
******
大霸星祭的第一夜結束了。
然而在這座都市里，結束也意味著新的開始。
牽著妹妹不安分的小手，金發的姐姐抬頭仰望星空。
善意絕非軟弱。
惡意，也不該成為保護他人的手段。
你也稍微體會到一點了吧？
她閉眼思囈。
這一次，你有著足夠的時間去選擇和成長了。
自貶為惡的英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