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3章凡人斗不過天命

作者︰五四四五五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將時間拉回義銀起誓之前的幾刻,大岩山下已然是尸橫遍野。

幾名真田姬武士在沖鋒路上滾下壕溝,躲開鐵炮齊射,在她們身後,七八人身上綻開血花,轟然倒地。

她們一听到鐵炮聲消失,馬上相互借力爬上壕溝,往柵欄沖去。

鐵炮已經連續轟擊了三次,鐵炮眾需要下去清理炮膛,重新填充火藥鉛彈,現在是沖擊防線的最佳時機。

但在她們面前,忽然竄出一陣箭雨,每個人身上都被扎上了四五支箭矢,紛紛倒地。

有一人沒有被射中要害,掙扎著要再爬起來,又被一箭射中眼楮。箭矢刺入眼窩直抵大腦,她渾身一抖,撲倒在地,再無生息。

真田信繁在遠處看得面色冰冷,她身後的海野利一沉聲道。

「已經沖了三批人,根津貞盛,望月幸忠,筧十藏親自帶了三隊人馬上去,但對方的鐵炮弓矢太密集,無法有效突破。

這一次,讓我去吧。」

真田信繁回頭看了眼海野利一,斬釘截鐵說道。

「不準去!根津貞盛,望月幸忠,筧十藏都死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海野利一冷靜說道。

「軍中折損已經超過四成,現在全靠一口心氣頂著,如果我們不能身先士卒,下面人的士氣馬上就會一瀉千里。

大岩山防線雖然依靠鐵炮弓矢勉強支撐下來,但羽柴秀吉麾下剛在賤岳被我們打得遍地找牙,軍心動蕩不安。

三波沖鋒應該已經動搖了她們的意志,這一波沖鋒,也許有機會突破防線,攻進去幾個點。

清海大師,伊三大師她們到底不是山里人,關鍵時刻得不到山民信任,壓不住陣。

所以一定得我去,或者說,你是準備讓猿飛佐助去嗎?」

真田信繁知道海野利一說得對,但她硬是咬著牙不肯松口。

「反正六娘你不許去!佐助也不許去!」

海野利一看著真田信繁泛紅的眼眶,三無表情漸漸柔和,最後化作一絲微笑,她用手為真田信繁撩開額前散發,柔聲道。

「信繁,和一起下山,是我這輩子最正確的抉擇。

如果沒有你的出現,也許我會自哀自怨,沒出息得死在山里。

謝謝你,給了我不一樣的人生,阿里阿多。

相信我,我一定會把大岩山防線砸開一個口子,然後你就帶全軍順口子沖進去,拿回屬于我們的恩賞,我們的未來,還有你的愛情。」

真田信繁一把拉住海野利一的手,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六娘!我不要津多殿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求求你別去!」

海野利一抽回被真田信繁淚水沾濕的手,一臉嫌棄將手在下擺處搓了搓。

「真田信繁,別讓我看不起你!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不去?難道你能把大岩山防線哭塌不成?能把織田信長哭死不成?」

真田信繁抿著唇,倔強得看著海野利一,兩人目光對視,互不相讓。

就在此時,天空忽然起了風,然後烏雲密布,瞬間把大晴天變成了大陰天。

兩人一起愕然看向天空,一道閃電劈開雲層,傾盆大雨頃刻間倒在她們的頭上。

真田信繁不敢相信得伸出手,看著打在手上的水珠,沖著海野利一大喊大叫起來。

「下雨了!六娘!你看下雨了!老天都特麼的被老娘給感動了!」

海野利一指著大岩山防線,以從未有過的激動,沖著真田信繁吼起來。

「廢話少說!馬上命令全軍出擊啊你大傻瓜!徹底碾碎她們!」

———

羽柴秀吉所部早就被真田軍打得心生怯意,只是依靠堅固的大岩山防線勉力支撐。

但這一刻,天降暴雨,徹底斷送了大岩山防線繼續堅守下去的可能性。

突如其來的大雨打濕了火藥,軟化了弓弦,讓大岩山防線最大的倚仗蕩然無存。

羽柴秀吉跪在織田信長面前,伏地不起。

織田信長用雙手做成碗狀,眼睜睜看著手中的水越積越多,這雨大到手縫都來不及漏。

她在大雨中漸漸心寒,把手中的雨水潑在自己面上,然後用手掌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臉。

織田信長看著東北方向,緩緩說道。

「起來吧。」

羽柴秀吉站起來,低聲說道。

「大殿,大岩山防線守不住了,鐵炮弓矢被大雨打濕,已經無法阻擋真田軍的攻勢。」

織田信長橫了她一眼。

「你說過,有你在,就有大岩山防線。」

羽柴秀吉又跪了下去,大聲喊道。

「臣下有罪,懇請切月復!」

織田信長冷冷瞅著她,嘴角一抽一抽,似乎在笑。

「若是斬你一人,能挽回眼前的敗局,我自然不會手軟。但現在……還是算了吧。

佐佐成政派人來報。

津多殿在陣前立誓,他要為武家天下拋棄自身一切,不還俗,不出嫁,不求名位,不爭榮寵,其誠意感天動地,求來了這場大雨。

斯波軍氣勢如虹,打得佐佐成政她們喘息不得,親軍無法回援。

你說,我應該相信嗎?」

羽柴秀吉遲疑道。

「這……大雨確實來得突然,毫無征兆。」

織田信長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半晌,她忽然停了下來,冷冷說道。

「所以說,你們也都覺得這是天意?

人不能和天斗,斯波義銀他不是凡人,他是呼風喚雨的神靈,所以我織田信長永遠斗不過他!

是不是這樣?你們是不是都這麼認為?」

羽柴秀吉深深伏地。

「大殿!我不知道什麼天意,我只知道真田軍馬上就要沖到這里!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大殿!臣下求您速速轉進!」

羽柴秀吉心急如焚,切月復肯定是不會切月復的,那就是個托詞。但如果織田信長不走,羽柴秀吉就沒辦法撤退,這才是真正要命的事!

織田信長昂起頭,雙眼瞪著這片天。她的肩膀抽動,水從她的臉上不斷往下流淌,看不出是雨水,還是淚水。

「斯波義銀,我輸了,我終究還是敗給了你呀。」

織田信長緩緩閉上眼楮,深深呼吸,隨後再次睜開眼之時,那個冷酷功利的織田家督又回來了。

「秀吉。」

「嗨!」

「佐佐成政那邊的壓力很大,我的親軍必須助戰,暫時回不來了。你帶精銳護我下山,回長濱城。」

「嗨!」

「森蘭丸。」

「嗨!」

「派使番去余吳主戰場,命令佐佐成政,佐久間信盛,河尻秀隆邊打邊撤,月兌離戰場向木之本退走。」

「嗨!」

織田信長最後看了眼天空,啐了一口。

「全軍撤退!」

———

織田信長不服氣,她覺得這一戰若不是因為天意弄人,斯波義銀一定會輸!

真田信繁不可能打破大岩山防線,斯波義銀那邊絕對熬不住織田生力軍的攻打,一定會率先退兵。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織田信長的想法沒有錯,她輸的很冤,天降暴雨,非戰之罪。

斯波義銀能夠贏她,不是因為仗打得好,只是因為斯波義銀是掛b,有系統外掛助陣。

但問題是,天下武家不會這樣看呀。

斯波義銀陣前起誓,呼風喚雨,這就不是人能夠干的事,那就只能歸結于鬼神之威,天命難違。

織田信長輸給斯波義銀,輸得不算冤枉,凡人怎麼可能斗得過神靈呢?

斯波義銀有天命,已然成為所有人的共識。從這一刻起,斯波義銀才算是真正踏上神道之路,化身成神了。

近幾武家從此對他的現世神身份是深信不疑,連作為對手的織田家臣團也是肝膽俱裂。

天時地利人和皆失,織田信長的理智告訴她,自己必須撤了,再不撤,那就真要輸光老本了。

正如羽柴秀吉所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織田家的家底還很厚,這場敗仗不足以讓織田信長垮台,她還有足夠的實力和斯波義銀談條件。

而另一邊的余吳主戰場,斯波義銀坐在陣前,下是馬扎,頭上是雨傘。

所有親隨姬武士都淋在雨中,看著斯波軍各支備隊不斷出擊,打得織田家的軍陣節節敗退。

戶澤盛安在為義銀撐著傘,只有他們兩個沒有淋雨。

義銀心里還是惦記著戶澤盛安的傷勢,不想讓她被雨淋壞身體,這才給了她這個好差事。

此時的斯波軍已經佔盡上風,但義銀心里依然很緊張,因為他很清楚,斯波軍已經打了大半天,其實體力早就支撐不住。

現在的攻勢如潮,只是因為義銀在兩軍陣前顯露神跡,鼓舞了斯波軍的士氣,嚇尿了織田軍上下。

人類的精神力量是很強大,但這世界說到底還是物質的,精神戰勝物質的效果是存在極限的。

織田家的農兵分離,足輕訓練,擁有超越武家傳統的組織力。

當年,鈴木重秀的雜賀眾,那可是直接崩潰了。而眼前的織田軍,即便被義銀的天命所歸給嚇尿了,織田軍還是沒有崩潰撐住了。

如果織田軍能夠堅持到底,斯波軍泄完了這口氣,那就麻煩了。

義銀看向西南,一言不發。

戰事的關鍵不在這里,是在大岩山,在真田信繁,在織田信長。只有織田信長那邊扛不住了,這場仗才算是義銀贏了。

明智光秀忽然湊近過來,對義銀說道。

「君上,織田軍似乎在退。」

義銀站了起來,仔細看向前方被煙雨霧氣朦朧了的戰線。

「不錯,她們在往北國街道方向撤退,月兌離戰場。」

義銀回頭看了眼明智光秀,明智光秀深深鞠躬。

「君上神威,織田殿下敗了。」

明智光秀心中此刻的惶恐,不少于任何人。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在造神,將君上扶上神壇。可今天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範疇。

上一次,義銀在大和之戰中與鈴木重秀對戰,就曾經有過天降暴雨,讓義銀順利過關,對外打垮鈴木重秀,對內降伏百地三太夫。

這一次,一模一樣的天降暴雨再次出現,又是在義銀宣告天地之後降臨。

這是巧合嗎?巧合是不可能反復發生的,如果上一次是巧合,那麼這一次又是什麼?

明智光秀心中惶恐。

也許,事情的真相不是她在造神,而是神靈正在回歸原本就屬于他的神位。

義銀可不知道明智光秀心中的胡思亂想,他此刻看到織田軍真的退去,心中已然不是驚喜,而是松了口氣。

今天的戰事真是一波三折,實在是太危險了。

織田信長果然不是好對付的家伙,義銀其實已經掉入了她的陷阱,差點就爬不出來。

要不是真田信繁實在給力,要不是明智光秀當機立斷,要不是天妒紅顏特效的逆天效果,這一戰義銀已經輸了。

好不容易保住自己的不敗金身,義銀沒有狂喜,只有慶幸,果然不能小看天下英杰呀。

他沉聲下令道。

「命令各部人馬小心謹慎,保持陣型不亂,與敵軍逐漸月兌離接觸,窮寇莫追。」

———

織田軍退場之後,各家大佬又主動齊聚斯波義銀座前。

這一次,輪到蜷川親世慷慨陳詞,表現忠貞。

「君上,不能就這樣輕易放過了織田軍,我願為先鋒,乘勝追擊,拿下木之本!」

山高政等人跟著紛紛請命,都是要求追擊的。

義銀掃了大家一眼,淡淡說道。

「我累了,各自收兵歸營吧,有什麼事回到行市山再說。」

此時的義銀已經不是之前的他,只是一聲令下,所有人都乖乖閉上了嘴,鞠躬告退。

只有前田利益不肯走,等眾姬退去之後,才不甘心的問道。

「君上,為何不順應眾意?

敵軍狼狽逃竄,我們為什麼不追?順勢拿下木之本,打開南下的通道,豈不美哉?」

義銀瞅了她一眼,問道。

「順應眾意?哪個眾意?前田利益,你可別給我裝糊涂,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嗎?

蜷川親世與山高政她們只是害怕,擔心我會追究她們之前提議退兵,擾亂軍心的責任,其實並沒有真要追擊織田軍的意思。

我軍打了整整一天,只是靠最後一口氣才逼退了織田軍。

織田軍看似狼狽,其實體力遠遠勝過疲憊的我軍。如果就這麼追上去,之後誰揍誰,還真不好說。

你呀,按下冒險的心思吧。

今日能夠逼退織田信長,打贏這一仗,已經很不容易了,就不要再節外生枝。」

前田利益的小心思被義銀一眼看穿,忍不住尷尬一笑。她瞅了眼一旁的明智光秀,心里還有些不舒服。

君上的想法,前田利益看得出來,君上這是不想再打下去了。

明智光秀不知道給君上灌了什麼迷魂藥,讓君上一直不願意和織田家徹底翻臉。

這一戰之後,明智光秀多半又要搞什麼小動作,玩什麼斯波織田和睦的把戲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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