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清里紅著眼,拔出打刀沖向高田雪乃,兩人的身影一觸而過。
一道血線從清里的胸口噴濺而出,她撲倒在地,瞪大雙眼,不甘心得伸手向前。
這次冒險出來,只是因為擔心他,想去看他一眼。
高田雪乃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掙扎的清里,已經走上來的近藤勇提醒道。
「大人,您的臉……」
高田雪乃的手指在臉頰上一抹,指頭有少許血漬。
「沒事,只是被她的刀鋒蹭到了一點皮。」
近藤勇看向還在奮力爬行的清里,嘆道。
「沒想到,這些紈褲子弟中還有人能傷到大人您呀,這人的劍術……」
高田雪乃搖頭說道。
「她的劍術很糟糕,但她想要活下去的信念很強。」
高田雪乃走到清里跟前,舉起手中的三日月宗近。
「你必須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有些錯誤是無法被原諒的。
假若,在這染滿鮮血的刀,以及成為犧牲品的生命背後,可以讓他不再被羞辱,埋葬那些過往,我會毫不猶豫得舉起刀。
嗯……你讓我變得奇怪了,今天的話似乎有些多。」
高田雪乃目光一凝,一刀斬下。
直到最後,清里都沒有放棄,她不斷挪動身軀,奮力向前想要逃月兌。她的手始終在伸向前方,口中似乎在喊著誰的名字。
一刀之後,高田雪乃看著清里不再掙扎的身體,默默用白巾擦拭三日月宗近。
身後的近藤勇雙手遞上一張天誅紙,高田雪乃接過之後,隨手丟在地上。
「下輩子,安分一點。」
轉身要離開的四人,忽然停下腳步。高田雪乃環視四方,她們已經被包圍了。
街角走出一人,正是百地三太夫,對她鞠躬說道。
「高田大人,大御台所要見您。」
高田雪乃看著她半晌,問道。
「都是你安排的?」
百地三太夫得意一笑。
「大人您一直躲著我們,不得已,我只好略施小計。」
高田雪乃指著清里的尸體,冷聲道。
「用這個人?」
百地三太夫瞥了一眼尸體,不在乎的說道。
「您在京都藏匿得很深,只有天誅之時才會現身。
不得已,我只好用幕府治安組的人做局,這才找到了您。」
高田雪乃呆呆看著得意的百地三太夫。
「你怎麼利用她的?」
百地三太夫輕笑道。
「她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我想辦法告知她未婚夫病重的假消息,她都沒有多想,就匆匆忙忙從躲藏的老鼠洞里跑了出來。
真是個蠢貨。
不說這些雜事,高田大人,這幾天大御台所非常生氣,您要是繼續亂來,對您並沒有好處,還請跟我回去吧。」
高田雪乃望著隱隱威脅自己的百地三太夫,忽然閃身一斬。
百地三太夫只覺得眼前一花,刀鋒已經略過她的頭皮,斬飛了她的半拉頭發。發絲在空中散開,好似輕舞飛揚。
百地三太夫驚怒道。
「高田大人!您不要亂來!」
高田雪乃還刀入鞘,彎腰將地上的天誅紙拿起來,半張紙上已經染紅了清里的血。
她沉默一下,將紙揉成團,丟在百地三太夫身上,砸個反彈。
「清里的未婚夫,住在哪里?」
百地三太夫神色不定,這高田雪乃根本就是個神經病!
要不是知道大御台所對她寵愛非常,沒了半邊頭發的百地三太夫這會兒就想要翻臉動手。
沒有听到回答的高田雪乃,抬頭看了百地三太夫一眼,眼神銳利讓百地三太夫下意識一抖。
此時,黑影中又走出一人,鞠躬說道。
「就在前面的町坊,門牌是雪代家。」
百地三太夫眼角一抽,冷冷瞅了眼擅自出來回話的藤林椋。
高田雪乃點點頭,抱起清里的尸體,說道。
「明天回去,現在,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她抱著清里的尸體向百地三太夫走去,百地三太夫咬咬牙,側身閃開。
近藤勇三人跟著走出來,在經過百地三太夫身邊的時候,近藤勇沖著她豎起拇指,做出了一個割喉的挑釁姿勢。
壬生狼雖然是沒出路的亡命之徒,但對于百地三太夫這種做事沒底線的忍眾首領,也是鄙夷。
百地三太夫冷哼一聲,卻不敢亂動。面對高田雪乃這個瘋子,她也慌。
望著四人走遠,百地三太夫回頭對藤林椋冷笑道。
「藤林姬,你很好呀。」
藤林椋就像是沒听出她的諷刺之意,恭謹鞠躬道。
「大人謬贊。
大御台所對高田大人的感情不一般,我們這些做臣下的要懂得為君分憂,謹慎做事。
只要高田大人願意回去,我們受點小委屈也就算了。」
百地三太夫模了模少掉的半邊頭發,冷哼一聲。
「她明天要是不回斯波府邸,看你怎麼辦!」
藤林椋低聲道。
「不會的,高田大人是個實誠人。」
百地三太夫冷冷看著藤林椋,總覺得她這話有些刺耳。
藤林椋保持著恭敬的態度,低著頭。月光下,藤林椋的整張臉都埋在陰影中,看不到她的表情。
———
夜色漸深,清里之前藏匿的地點,京都另一處坊町的屋敷中。
大館忽然翻起身,驚醒了身邊的幾人。
上野湊上來低聲問道。
「怎麼了?」
「有人。」
大館說著拿起打刀,身體抵在門後。其他姬武士悄悄起身,也都默默拿起刀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木門上。
忽然,門後傳來幾下敲門聲,三下,兩下,三下,正是她們定下的暗號。
大館稍稍放松,低聲問道。
「誰?」
「我,伊勢貞興。」
大館睜大眼楮,來人竟然是伊勢貞教的女兒,伊勢貞興?
她對身後戒備的姬武士們打了一個手勢,慢慢開門。
門外確實只有伊勢貞興一人,她微微鞠躬行禮,調侃道。
「大館姬,真是狼狽呀。」
大館嘴角一抽,把她拉了進來,還不忘對外張望幾眼,這才關上了門。
一群人松了口氣,有人點亮了一盞燭台。燭光微弱,眾姬的神色在昏暗的光線中若隱若現。
伊勢貞興剛才坐下,大館已經冷聲道。
「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伊勢貞興看了一圈在坐的姬武士們,說道。
「大館姬,你這話就見外了。都是幕府同僚,平日里大家也是往來甚密,有什麼事需要瞞著我嗎?」
大館神色冷漠掃了一眼眾姬,知道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給伊勢貞興。
但此時,她也沒興趣再計較這麼多,直接了當問道。
「你來做什麼?」
一旁的上野也是憤憤說道。
「是來看我們的笑話嗎?」
伊勢貞興看著領頭的兩人,嘆了一聲說道。
「清里死了。」
「什麼!」
上野下意識提高了嗓門,然後緊緊閉上自己的嘴。
大館舌忝了舌忝嘴唇,苦澀道。
「這個笨蛋,我叫她別出去,她就是不听。」
上野刻意低下的聲音帶著憤怒,問道。
「她剛走了半個晚上,你怎麼知道她死了?」
伊勢貞興搖頭道。
「高田拔刀齋把尸體丟在了雪代家門口,巴君的哭聲隔著兩條街都能听到。」
上野的眼楮泛紅,罵道。
「高田拔刀齋,這個混蛋!」
大館冷靜得看向伊勢貞興,說道。
「那你呢?你是來做什麼的?
你又沒有參加幕府治安組,更沒有參與謠言一事,過來湊什麼熱鬧?」
伊勢貞興搖搖頭,說道。
「別說得這麼絕情,我也是清里的朋友,大家都是朋友。
這幾天,高田拔刀齋殺了十二個人,哦,加上清里已是十三個。
你們準備躲多久?難道這輩子都不出去了?
一群大老娘們躲在一間破屋子里,吃不好睡不好。你們聞聞這味道,不覺得燻得慌嗎?」
上野一瞪眼,就要發火。大館一把拉住她,看著伊勢貞興說道。
「不要用激將法,有話直說。」
伊勢貞興肅然道。
「高田拔刀齋是什麼人,我們都很清楚,她不會听任何人的解釋。即便幕府和斯波家聯手,強行壓住了她,這件事也沒完。
你們的未來會生活在恐懼中,直到她提著刀找上你們。想要解決掉這件事,只有一個辦法。」
大館眯著眼,看向口若懸河的伊勢貞興,冷笑道。
「伊勢姬,你真是你母親的好女兒,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伊勢貞興面色一僵,冷著臉看向大館。
「你這話什麼意思?」
大館搖搖頭,臉色淡漠。
「無所謂,至少你說的有道理。
高田拔刀齋不會放過我們,我們想擺月兌這個夢魘,只有殺了她。
那你準備怎麼說服我們去送死?我們全部加起來也打不過她!
當初在劍室大比,她一人一劍就殺了十名劍術高超的劍客。這幾年她的劍術精進,更加厲害。
我們有自知之明,我們沒本事殺她。」
大館的試探,讓伊勢貞興笑起來。和聰明人交流,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你們是要殺了她,又不是和她比試劍術,哪有那麼難?
我已經幫你們準備好了鐵炮,弓矢,長槍。區區劍客而已,遠處放箭點火射倒,湊近了捅死就是。
我查過,她們每次出行都是三五人。應該是擔心全體出動,行蹤容易暴露。
你們只要抓住機會,殺死高田拔刀齋並非難事。」
大館看著她,說道。
「看來,你已經替我們找好了伏擊地點?」
伊勢貞興點點頭,說道。
「這幾天,斯波家已經把整個京都翻過來找人,高田拔刀齋藏不了多久,必然要回斯波府邸。
我會派人盯著斯波府邸,只要她去,我就通知你們守在外圍。
等她出來的時候……」
大館冷冷道。
「她要是被大御台所關起來,不出來了呢?」
伊勢貞興笑了笑。
「就算要關,也是在把壬生狼安排妥當之後。放心吧,你們有機會送她去黃泉。
想想清里,想想松田大人,想想這幾天慘死的親朋好友。你們要做一輩子懦夫,還是一時的英雄?」
大館沉默不語,身邊的上野已經按耐不住,握住大館的肩膀。
「干吧!大館姬,我們不可能一輩子繞著高田拔刀齋走!」
大館掃視眾姬,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滿了走投無路的狠絕。
她知道伊勢貞興不懷好意,但這時候,她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好,把弓矢,鐵炮,長槍送來,再給我們備幾套兜胴。」
伊勢貞興笑道。
「沒問題,我這就回去準備。」
———
伊勢貞興走出屋敷,街角閃出幾條人影,跟在她的身後。
她一招手,一人湊上前來。
「少主。」
伊勢貞興低聲道。
「盯緊她們,事成之後一定要把她們解決干淨,這件事絕不能牽連到伊勢家身上!」
「嗨!」
———
澱川之上,高田陽乃望著京都方向。
「還有多久能到京都?」
身後隨從恭謹回答。
「大人,照現在的船速,明天夜半就能抵達京都。」
「太慢了,想辦法再快一點。」
「嗨!」
———
旭日東升。
斯波府邸之中,義銀得到了保密組的消息,高田雪乃今天就會回來。
他稍稍安心,用完早膳就吩咐下去,高田雪乃一回來,就把她帶來見自己。
可他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太陽落山,華燈初上之時。
望著眼前施施然伏地叩首,一臉平靜的高田雪乃,義銀忍著怒氣問道。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雪乃呆萌道。
「昨晚忙了一夜,白天在睡覺。
回來之前,給壬生狼那些人安排了今晚的工作,繼續搜索躲藏的蟲豸。所以,有點晚了。
主君,您用過晚膳了嗎?」
義銀眼角抽抽,見雪乃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只覺得自己的血壓蹭蹭往上沖。
「吃過了!」
雪乃呆呆看著他,說道。
「我還沒吃,有點餓了。」
義銀腦子里稱謂理智的那根弦,瞬間崩斷。他忍不住上前,一掌抽在雪乃頭上,怒吼道。
「吃吃吃!吃個p!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
雪乃一臉無辜得模著頭。
「疼……」
然後她慎重鞠躬,雙目看著義銀說道。
「主君,那些說你壞話的人都閉嘴了。只要雪乃在一天,她們永遠都不敢再開口。」
望著雪乃不摻絲毫雜質,充滿了喜悅的雙目,義銀眼楮一酸,心頭一軟。
「你這個小傻瓜……」
看了眼身邊陪坐的蒲生氏鄉與井伊直政,義銀說道。
「直政,去給雪乃弄點吃的。」
井伊直政一愣,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雪乃這家伙把京都攪得一團糟,給大御台所找了這麼大的麻煩,還想吃飯?吃p吧?
井伊直政還在發愣,雪乃反而大大咧咧開口。
「我要一碗白米飯,加兩塊腌蘿卜,今天廚房有小魚干嗎?有的話也給我來兩根。」
雪乃仿佛是在邀功一般的點菜,把井伊直政听得發囧,下意識看向主君。
義銀無奈嘆了口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