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燒個精光

燈油助火,賬冊易燃,只是一個呼吸的功夫,煙霧火焰便沖天而起,帳房內驚叫四起,亂作一團。

裴行儉又驚又怒,大聲喝道︰「速速救火!」

全部賬冊已經核算了一大半,其中的問題他也心中有數,這會兒豈能眼看著賬冊被焚燒掉?若是一把火都燒沒了,到時候死無對證,誰能奈何柴哲威?

尤其是若當著自己的面被人將這些賬冊燒掉,那就是他嚴重失職!

他帶來的書吏們趕緊撲上去打算救火。

那些左屯衛的書吏卻紛紛驚叫道︰「先將裴郎中也諸位同仁護送出去,咱們就算是葬身火海,也不能讓他們傷到半根毫毛!」

諸多左屯衛的書吏聞言,上前便將裴行儉架起,不顧裴行儉的掙扎呵斥,一邊往外拖,一邊說道︰「裴郎中快快出去,水火無情,當心壞了性命!」

裴行儉也是文武雙全的人物,手底下有一把子力氣,可是被四五個書吏死死抱住往外拖,卻完全掙扎不月兌,氣得哇哇大叫。

這哪里是書吏?瞧瞧這力氣,分明就是軍中的精銳兵卒,各個都是力大如牛,都快將裴行儉勒得喘不上氣了。

這些家伙該不會是膽大包天到想將老子弄死在這里滅口吧……

另一邊,辛茂將抄起一把椅子,猛地將一個近到身前想要拉拽他的書吏砸翻在地,又飛起一腳將那一卷燃燒的賬冊給踹到地上,與桌旁如山的賬冊分開,冷不防腰間一緊,被人從身後抱住。

他也不慌,當即沉腰扎馬,一手反過去往後一撈,便薅住身後人的腰帶,手臂一較勁,將身後那人硬生生甩開,撞翻了一張桌子。

然而未等他撲上去將火踩滅,又有三五人一起沖上來,七手八腳的將他整個人纏住,掙扎不月兌。

「砰!」

賬房的房門被一隊兵卒撞開,有人大呼道︰「怎會失火?」

「不小心撞翻了燈盞,速速救火!」

「吾等負責救火,閑雜人等全部出去!」

這些兵卒便配合著房間里左屯衛的書吏,將稽查小組的人員盡皆驅逐出去……

裴行儉和辛茂將分別被好幾條大漢死死的摟抱著,別說掙月兌了,連喘氣都困難,只能氣紅了眼楮,看著左屯衛的兵卒沖進賬房救火。

遠處,柴哲威听聞「火訊」,與游文芝快步而來,到了裴行儉面前,面色大變,厲聲喝問道︰「怎會忽然失火?」

有書吏答道︰「失手將燈盞打翻,引燃了一本賬冊,正在施救。」

柴哲威跺足大罵道︰「一群廢物東西,爾等誤我!」

游文芝在一旁勸解道︰「大帥勿惱,這等意外,誰也不希望發生,讓大家趕緊救火才是要緊。」

數隊兵卒幾十人沖進賬房,結果非但未能及時撲滅火勢,反而使得火勢愈演愈烈,片刻之後,屋子里的火焰順著窗戶往外竄,火舌肆虐濃煙滾滾,那些個救火的兵卒一個個灰頭土臉的退出來。

柴哲威上前便是一頓拳打腳踢,大罵道︰「出來干什麼?趕緊救火!那些賬冊若是被燒掉,老子一身是嘴都說不清!都給老子進去救火,不然老子打斷你們的腿!」

兵卒們一個個哭喪著臉,也不敢躲避,任憑他拳打腳踢,哭叫著哀求道︰「大帥饒命,非是吾等怕死,可火勢太大,救不了哇!莫說您打斷我們的腿,就算是砍了我們的腦袋,也情別讓我們進去火場活活燒死!」

柴哲威兀自大喊大叫,不依不饒,卻被身邊的兵卒死死抱住。

裴行儉和辛茂將眼見掙扎不月兌,也就不費那個勁,冷笑著看著柴哲威演戲。

木質的房屋,屋內堆滿了紙質的賬冊,空氣中濃烈的不知潑了多少火油才能有的濃重味道……火勢沖天而起,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將相鄰的兩間房子也給引燃。

左屯衛的兵卒一隊一隊的開來,卻不救火,而是干脆利落的將旁邊的房子給拔掉,以免火勢繼續蔓延,燒毀整座軍營。

柴哲威一臉沮喪懊惱︰「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辛茂將斜睨著他,冷笑道︰「譙國公演得一手好戲,不過光是燒毀賬冊還是留有隱患,何不將吾等干脆一刀殺了丟進火場焚尸,一了百了,永絕後患?」

游文芝厲聲喝道︰「放肆!火災乃是意外,誰也不想發生。你這般說辭簡直就是栽贓嫁禍,真以為不敢殺了你?」

未等辛茂將說話,柴哲威已經陰著臉擺擺手,制止了游文芝,對辛茂將說道︰「是本帥的責任,本帥絕不推月兌。可若是想要將罪名硬生生扣在本帥的頭上,本帥堅決不認!」

裴行儉在一旁瞅了瞅火場,賬房已經快要坍塌,微笑著道︰「事已至此,往後的事情與吾等無關。大帥是否應當放了吾等?這半夜三更的,吾等正想回去睡個好覺呢。」

度過起初的驚怒,他迅速平靜下來。

這里是左屯衛,上下左右都是柴哲威的人,他區區一個金部郎中,縱然一身是膽又能如何?徒惹屈辱罷了。

正如他所說,事情發展道這個地步,余下的已經不關他和辛茂將的事,自有朝廷上下去為此扯皮。

只是可惜,就算他已經清楚了左屯衛賬冊的問題,但是現在賬冊全毀,口空無憑,更加奈何不得柴哲威。

這家伙看似一個囂張跋扈的世家子弟,緊要時候倒是有幾分魄力。

只不過如此一來卻也使得事情完全不可挽回,固然可以逃月兌賬冊里那些個不知因何造成從虧空所帶來的罪責,但是燒毀帳冊這等恣無忌憚的行為,也勢必要遭受眼里的懲罰。

遠處,一個兵卒匆匆忙忙跑過來,老遠就沖著柴哲威大喊道︰「大帥!大事不好!右屯衛集結重兵,就要沖進咱們軍營了!」

柴哲威先是一愣,繼而勃然大怒,「嗆啷」一聲便抽出佩刀,怒喝道︰「欺人太甚!真以為老子的刀飲不得血、殺不得人?兒郎們,隨吾前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當先便向營門處大步走去。

左右親兵也紛紛抽出兵刃,緊隨其後,氣勢洶洶。

大唐立國未久,周邊戰爭頻仍,這些兵卒雖然大多是世家子弟,但是曾隨軍出征者不在少數,即便是那些酒囊飯袋,也多有好勇斗狠之氣,這般被人家欺上門來,如何能忍?

游文芝嚇了一跳,急忙追上前去,拽著柴哲威的衣袖,疾聲勸誡道︰「大帥息怒!咱們眼下應當將事情壓制下去,而不是越鬧越大!右屯衛那邊說不定就是打著鬧事的主意,大帥按耐不住,豈不是正中賊人奸計?」

柴哲威卻根本不听,大步流星的走向營門,對游文芝喝道︰「那賊子欺人太甚,先是稽查吾左屯衛之賬冊,雞蛋里挑骨頭,現在又欺上門來,本帥若是一忍再忍,豈不是讓人以為咱是個沒卵子的,任人揉捏?今日誰也別勸我,他房二若敢言語相欺,本帥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你且讓開!」

一把將擋在自己面前的游文芝給推到一邊,身後數十親兵同仇敵愾士氣高漲,營中兵卒听聞此事,也不用擊鼓聚將,便紛紛沖出營房匯聚過來,緊隨在柴哲威之後,氣勢洶洶的殺向營門。

別管心里怎麼想,大帥沖在前頭,身為小卒豈能不緊隨其後?

反正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這里可是玄武門外,誰敢私自械斗,保準吃不了兜著走,這些兵卒才不會認為自家大帥有那個膽子……

而在軍營當中的裴行儉與辛茂將看著面前燒得只剩下框架的賬房,然後面面相覷,發現他們這些人已經沒人搭理了,傻呆呆的站在這里。

裴行儉瞅了一眼烈焰熊熊的賬房,對辛茂將道︰「差事辦砸了,咱們也會去吧?」

辛茂將頷首,道︰「沒料到這位譙國公居然這般陰狠,咱們有負所托啊,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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