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特意等江總走了以後才問你，是因為我不想當著江總的面給你提建議，如果那樣，是不是就顯得你沒有那麼權威了？那江總把項目交到你手上，是不是就不會那麼信任了你？」吳老問。
阮馥點頭。
「江總呢，剛剛出去的時候我也問了，問他對你講的內容覺得怎麼樣呀，他的評價很高啊，但是我看得出來，江總在听的時候呢，還是有些吃力的。」
吳老笑了笑，繼續說︰「所以說阮工啊，你講的時候，我沒好打斷你，但是你的毛病還是那個毛病，一直都是，你講的東西得讓一個外行人也能听得懂，那才叫最完美的效果，不然，除了我們，你還能講給誰听？以前你可能不注意這個細節，但現在你接手這個項目，就得把這個毛病改掉。」
阮馥之前一直沒有完整地以第一負責人接受一個項目，所以做匯報一直是組內匯報或者團隊匯報，大家都听得懂，所以阮馥講東西都沒有其他考量，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但是，今天她匯報的除了圈內人，還有江觀瀾這個圈外人，阮馥說，「吳教授，您說得對，我下次會注意這一點的。」
吳教授嗯了一聲，追問她，「注意什麼呢？」
阮馥沒多少猶豫，道︰「專業術語的大概解釋，應該可以簡單說一下，還有一些算法，可以大體描述一下是要用做什麼的，還有我們用到的主要技術，舉個例子什麼的應該會更……」
吳老打斷她，點點頭，「對，沒錯，就是這些，我相信你都清楚了，不用說完了。」
阮工果然一點就透，吳老放心得很。
阮馥嗯了一聲，及時住嘴。
小米在旁邊看著，听著，覺得阮馥這個人真的挺適合科研的，她心理素質強，而且很善于發現自己的不足，還會及時改正，第一時間就想出了導師想要听到的東西。
吳老和阮馥聊完，又去cue小米，「小米，你覺得你哪些講的不好呢？算了，我不這樣問你，我換種問法，你覺得你上一次有哪些地方講的好，我這樣問，你說說你的看法。」
小米支支吾吾︰「我……」
上一次。
其實上一次，小米就已經把自己全盤否定了。江總當時那樣的反應，還說她的匯報只是浪費時間，小米覺得自己能有什麼好的地方？
她抬了抬手，有點喪氣，「我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話，……請阮馥姐說一下吧。」
阮馥看她，吳老看阮馥，覺得有點意思，便道︰「那你說，阮工。」
阮馥不想說。
但她也察覺到小米的情緒不對，小米的樣子，頗有點像那種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全盤否定掉的狀態。
阮馥想想，還是偏鼓勵為主地說了一句︰「介紹項目說的很通俗易懂，恰好是我的不足小米表現的很好。」
小米抬眼，眼楮一下子亮了不少。
她竟然被阮馥姐承認了。
而且還是阮馥的弱項。
這讓小米一瞬間產生不少的滿足感和膨脹感。
覺得自己突然間好像，似乎又可以了。
阮馥不舒服。
對她來說，她出言點評兩句小米的好只是出于客觀與理性，但她卻不喜歡別人過分地夸大她這句話里鼓勵的成分。
而小米很顯然露出了沾沾自喜的神色。
吳老︰「對！確實是這樣，但是小米，你的一個缺點也恰恰就是這個，你做匯報的時候，不要老就著一個東西介紹太多，那樣顯得太冗余復雜，所以時間才長了啊，你說是不是？還有你這個人做事啊，不能老是馬虎大意，這情緒起伏也大，一高興你就特別高興，一難過你就又難過得不行……」
又是批評，小米整個人有些渾渾噩噩地點頭，但不同的是這回打起精神了些。
阮馥抿唇，還好吳老拎得清，最好再多教教小米。
這時候，她收到一條短信。
江觀瀾︰我在門外等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次會議讓阮馥對江觀瀾改觀了一些，阮馥這一刻突然覺得，他的名字也沒那麼的討人嫌了。
阮馥打下一句︰你剛剛沒听懂？
江觀瀾︰確實有些地方沒听懂。
阮馥頓了下，還真是。
江觀瀾︰但都是些術語，無足輕重，並不會太影響整體觀感。
江觀瀾︰阮兒，你講的很好，那些是我的問題。
手機又震動兩聲，阮馥看了，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從開完會他就跟吳老夸她講的好，現在還一個勁地強調她講的好，明明也沒有事實上那麼好。
還將問題都攬到他自己身上。
她抿起唇，豁然覺得有些可笑。
江觀瀾曾說過搞科研的女人都很古板，這麼一出，相當于現在是來還罪的。
現在他不僅不覺得她古板，還覺得她內外兼修，十分優秀。
科研本就是磋磨極多的行業，尤其是待久了，除非做出像樣的成果，否則很難有肯定的聲音，在阮馥行業生涯里，每一份肯定都顯得那麼彌足珍貴。
即使是知道他的用心，阮馥也覺得他的肯定，現在來說很受用。
至少她現在，心情還算不錯。
阮馥︰嗯。
阮馥心靈受到了幾絲撫慰。
江觀瀾︰什麼時候出來？
阮馥︰快了，干嘛？
江觀瀾︰有事兒跟你說。
阮馥︰知道了。
阮馥懶洋洋地轉了下手機，按滅。
吳老看小米好像狀態不太對，就沒有再繼續多說，拍拍小米的肩膀，跟阮馥打了招呼，阮馥點點頭，他帶著一群研究生走出了會議室，阮馥走在最後，她把手機塞進兜里，打算關設備。
小米卻一直沒走。
她抬眼，問了句︰「你還有事？」
小米看她，阮馥關掉ppt，再把語音設備的線拔了，她一臉泰然，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那天的事情影響。
小米說︰「阮馥姐，那天對不起啊。」
阮馥的動作一頓，看她︰「哦。」
沒事兩個字她暫時還說不出口。
她很記仇的。
但氣已經消了。
小米這次道歉看著比上次真心不少。
「阮馥姐，」看她態度平和，小米小心翼翼地上前兩步，消極的小聲的道了一句，「我是不是很賤啊？」
阮馥動作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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