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符與劍的輪回

都說第三類人的斗法,能給天捅一個窟窿。

剛才的巨響,掀起一股巨大的熱浪,刮得大道兩旁的密林迎風飄搖,險些折腰。

青衣道士一劍下去,要的是個一魚兩吃,一邊想突施冷箭,以出其不意一招克敵;一邊又想要做掉吳秋舫,用一場意外殺人滅口。

看來徵侯山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虛偽,何望舒對青衣道士的想法了如指掌,使出一道符咒抵消長劍攻勢,也借機保全了秋舫性命。

好在何望舒並不打算施展全力,落荒而逃是早已給自己寫好的劇本。他身形輕盈,幾上幾下躲開劍花輪轉而來,看上去盡處劣勢。

青衣道士雖然有一種莫名的自信,認為此戰他必勝之,但久經江湖的他也不敢輕敵,雙眼牢牢鎖住何望舒身形掠處,還不忘對後邊的弟子沉聲道︰「盯緊點,此人實力不弱,不可讓他逃了。」

東極門雖然在修真界牢牢佔據一席之地,幾個二代弟子也算是享譽江湖。但何望舒卻是個例外,他平常不喜拋頭露面,有點閑暇便流連于青樓妓館,呷酒作樂是他人生一大幸事。若不是秋舫下山一事事關重大,此時此刻的他一定是左邊抱著城里還香樓上的花魁,右邊拿著一根裹得毛茸茸的皮鞭輕輕揮舞著,想也不用想,整個人定是融化在香氣四溢的女人榻上。

所以,青衣道士自然不知道何望舒究竟是何許人也,只知道他的道行已入第三類人境界,一時之間也不敢大意輕敵。

「道友留步。」

青衣道士見何望舒的身形略有破綻,突地大喝一聲,身體爆射而出,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持劍而來。

這一劍,如游龍入水,驚鴻出世。

一股薄霧般飄渺無形的劍壓死死罩住何望舒。

「有點東西。」何望舒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笑。

劍勢雖厲,但卻不足以威脅何望舒的性命。不過這一劍,也是最好敗的一劍,就像想要睡覺,有人遞來一個枕頭。

何望舒突然側身,反向劍勢沖來,手中一張黃紙化作灰飛。

遠處的吳秋舫定楮一看,何望舒的一道寒鴉符凌空出世,三千寒鴉鋪天蓋地而來,勢若千里長河奔涌不絕,不管不顧朝那劍勢迎頭趕上。

三千鴉殺縱然聲勢浩大,但劍鋒過處爆出森寒殺氣,不絕于耳的金鳴之聲昭示著此劍不可擋。

少年心中會意,師叔是打算借此機會金蟬月兌殼了,否則使一張破軍符,以矛攻矛,鹿死誰手有未可知。

秋舫的思緒再次被天空中的爆炸聲拖回現實,三千鴉殺此刻已然化為泡影,凌厲劍鋒彌漫在空氣里,何望舒的身影竟已不知去向。

「十師叔?」秋舫心中默念,畢竟瞧不見何望舒的身影,自然不知道此招對陣,他是否受傷。

不過徵侯山的人卻是胸有成竹。

「快追。」那個為首的男弟子對青衣道長的本領深信不疑,瞧不見何望舒的人影,一邊拔出長劍,一邊連聲叫道。

青衣道長卻將手一擺,搖頭說道︰「追不上了,他打定主意要逃。」

「師父道行深厚,只需數招,這賊子便落荒而逃。」那弟子微微躬身,朝著青衣道長恭維道。

這話听著悅耳,幾招退敵,退得還是積怨已深的東極門的敵,青衣道長自然露出一個得意地微笑來。

他雖然臉上得意,語氣卻硬要裝作不動聲色。

「凡事不要大意輕敵,你們下去看看,叛逃宗門者,無論是何家的,都是罪不可赦。」

為首的男弟子當即會意,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來,淡然道︰「弟子清楚。」

說罷,便喚過其他四名弟子與自己降下地面。

吳秋舫知道眼前的五個人來者不善,特別是為首的男弟子面色冷峻,看著自己的眼神如看一只螻蟻,手掌也緊緊按在劍柄之上,似乎眨眼之間,自己便可能身首異處。

少年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警惕地蠕動身子,往後退開半個身位,以便自己還有機會逃離。

為首的男弟子臉上突然浮現一抹冷笑,二話不說,便拔出劍來。

「張師兄。」另一個女弟子突然喚道。與其他人不同,這一群徵侯山的人只有這名女子穿著杏黃色道袍,而非青衣。

「趙師妹想來試試?」

那姓張的弟子雙眉一挑,饒有興致地看著出聲之人。

姓趙的師妹皺了皺眉頭,隨即又搖頭道︰「瞧他這傷勢,想是活不了多少時間,不如放他自生自滅,我們何必平添殺戮。」

「趙師妹,斬草必要除根。再說了,這世間強者為尊,不是所有東西都能算作生靈。」張姓弟子冷眼瞧著吳秋舫,不緊不慢地講著大道理,儼然一副自己多吃了幾年飯的模樣。

趙姓女子嘴唇微啟,本欲再說道說道,但又突然抿緊,似乎礙于張姓弟子的情面,不好再作爭論。

「師兄們,你說這人明明是東極門的,怎麼手里握著一把劍。」張姓弟子的背後突然鑽出一個十歲上下的小孩來,一蹦一跳地往秋舫走來,眼神清冽,不由地發出疑問道。

那張姓弟子被這一問,定楮一看,吳秋舫身邊確實緊緊捏住一柄毫不起眼的鐵劍。他們徵侯山的弟子或多或少都听說過與東極門的舊事,知道東極門算是從徵侯山上分裂出去的門派,而且與徵侯山不同,那里的弟子人人都學符道,這個東極門的叛逃者身邊不帶黃紙,卻攜一柄長劍,確實奇哉怪哉。

「你們還在磨蹭什麼?」

遠處的青衣道人見下邊五人圍著秋舫竊竊私語,身形一動,已然落在他們面前。

「回稟師父,此人,竟帶著柄劍。」

張姓弟子怕青衣道長責怪,連聲解釋道。

「修劍?」

青衣道長的雙眸並不頂大,再是那麼微微一虛,更像只有一條縫了。

其余弟子對此也是模不著頭腦,只要沉默著,無人去接青衣道長的話。

「小子,你修劍道?」

青衣道長似乎也被挑起幾分興致,往前踏出半步,朝吳秋舫冷聲問道。

吳秋舫出門之前不僅讓何望舒一頓收拾,渾身掛彩,還被鐘寇施了一道換形符和一道藏神符。此刻不僅氣息微弱,臉上容貌除了青澀便只剩丑陋,體內法力大多也被封住,不管怎麼查探,都只像個剛修行半載的入門漢。

「是。」

好在何望舒先前已料到此事,知道這劍必定引起徵侯山人的興趣,事無巨細地交代吳秋舫一定要用氣若游絲地聲音說出自己修行劍道。

「在東極門修劍道,哼,說吧,你為何叛逃?」

正如何望舒所料,這青衣道長多問了一句。

照著預先設好的戲碼,吳秋舫蹙著眉頭,有氣無力地說道︰「他們,不讓我修劍道,我殺了殺了人。」

「哦?你敢殺人?」青衣道人的興致更加濃厚。

「是,他們欺我辱我,我不服。」

青衣道人聞言,雙眸幽深,並不急著搭話,而是圍著秋舫走了兩步,在他背後站定道︰「你殺了誰?」

「一個師兄。」不知為何,說這話時秋舫心中竟閃過傅朝的面貌,一陣慚愧浮上心頭,他趕緊在心中向傅師兄誠懇地道了道歉。

「所以你便逃?」青衣道長有些將信將疑,他死死盯著吳秋舫的眼楮。

好在這少年郎心思單純,但在何望舒的精心訓練之下,說起這句謊言時眼神並未閃躲,算是打消了一些青衣道長心中的疑慮。

「是。」秋舫答了一句,何望舒為教他說些什麼道長救我之類的好話,他便也不說,而是兀自陷入沉默。

「師叔,他們東極門為何不讓修劍道?」那個孩童模樣的弟子睜大眼楮,不解問道。

青衣道人蹙了蹙眉,這孩童雖然叫他一聲師叔,但他從來未在山中見過此子,只是臨行前被宗主叫住,說是後山的老妖怪點名道姓要此子同行參加試煉。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也不敢忤逆,只好把他帶在身邊。而這一路上,此子稚氣未月兌,動不動問出一些令他這種輩分的高手懶得多說的問題來,令他心中頗有些煩躁。

但他卻不敢動怒,畢竟是後山老妖怪指派的人,指不定是廟堂之上哪位高官送進來子弟,雖然徵侯山明面上保持中立,但暗地里在各方勢力間多面下注,沒有模清底細之前還是得好言好語兜著。

「師佷,你入門晚,年紀輕,有所不知。當初東極門的玄明子因為獨尊符道,不修劍道,才叛出徵侯山,繼而創立了東極門。這些東西,不過是叛徒的傳人罷了。」青衣道長面帶鄙夷地說道。

「誒!」那孩童突然大呼小叫起來,旋即又道,「弟子瞧經書上講,業果相續,五道輪回,便是這個意思麼?」

這孩童的聲音一放開來,听著便有些刺耳,特別是上了些年紀的人更不喜有人一驚一乍。

惹得青衣道長蹙了蹙眉,但沒曾想到這孩子年紀不大,卻有幾分悟性,竟然能聯想到經文之上,也算不易。他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什麼,又將手探到秋舫頭上。

秋舫見一張手向自己探來,將頭微微往後一縮。

雖然自己的傷勢看起來很重,但何望舒分寸拿捏得當,實則都是些皮外傷罷了,並不能傷筋動骨。就算如此,此刻他也不敢奮起反抗,要是動起手來,且不說對面人多勢眾,就是這個領頭的青衣道長,自己也絕對是難以匹敵,只好將頭縮到一半便停了下來,仍由道長的手停留在自己頭上。

「沒想到竟有此資質,當真是小瞧你了。」青衣道長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臉上浮現異色。

「師父?」張姓弟子見自己師父一反常態的驚愕,狐疑地問道。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輪回,有人走便有人來,你可願拜入徵侯山?」

青衣道人拿起腔調來,眼中閃爍著一絲精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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