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攤牌

「嗚」悠長的聲音響起,首領用力吹著手中的海螺。

張遠手持紅刃,奮力向著首領奔來。任誰也知道,此時此地吹響海螺,定是藏有什麼厲害的法門,斷不能讓其如意。

斜瞥了一眼急急沖過來的張遠,首領並不著急。眨眼間二人相距只有十步之遙,對于武者來說,這已是近在咫尺。

地上的一攤黑影,忽然如蛇一般蠕動起來,纏繞住了張遠身體,稍稍阻了一阻其去勢。張遠舉刀砍下,黑影與紅光接觸,頓時斷裂開來。可是,更多的黑影再度攀援而上,竟是不顧自身,也要攔下張遠。

與此同時,首領手中的海螺冒出一股股的黑霧。黑霧漆黑如墨,飄出後並不逸散,反而如水般向著四周流淌開來。所過之處,與周邊氣流激蕩,冒出一串串火光,發出呲呲的聲響。

首領身前,霧氣繚繞,已是掩蓋了其身形。

黑霧繼續流淌,落到那些已經岌岌可危的鴉面人身上。其人頓時精神一振,身體漸漸膨脹起來,力量暴漲,藏于面具後的雙眼,發出懾人的殷紅之色。

向起頓時感覺到對面的壓力劇增,刀劍砍到鴉面人身上,竟然有些砍不下去。

與此同時,黑霧漸漸向著自家方向飄來,有兩名重騎沾染上了一些。兩人動作一滯,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呼,渾身上下肌膚不斷翻滾,身體劇烈變形,似有什麼東西在其體內要破體而出。

「撤。」向起從未見過此種情況,趕緊招呼剩余的人,避開黑霧向著自家方向跑去,這已不是自己所能應付的情況,再戰下去,只能徒增傷亡。

剛跑出幾步,那兩名重騎連同胯下戰馬,身體上伸出七八條觸須,人與馬竟然長在一起,成了一個不人不馬的怪物,留著膿水,向著離去的眾人嘶吼,痛苦的掙扎死去。

天空中的黑鴉越發興奮起來,一只只如海鳥捕魚般投入黑霧,再出現時身體已經漲大三倍不止,聒噪著向著黑虎飛去。漸漸的,黑虎也支持不住了,數量銳減,退到了馬車上空。

形勢已經是壞的不能再壞,無人能抵擋這黑霧的侵襲。相反,對手有此物相助,戰力飆升,一升一降間,這仗已經沒法再打下去了。

襲擊首領,是不可能的。那身邊繚繞的黑霧,就是其護身符。方才那兩名重騎的慘狀歷歷在目,此時過去,純粹是自尋死路。

站在馬車旁的壯漢眼見不妙,勉力抬起沒有馬匹的車子,竟然是準備以一己之力,拉著車子逃離。

忽然,海螺的響聲驟止,聲音一停,那些黑霧也不再噴涌而出。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是向著黑霧最重也就是首領的方向打量。

時間回到方才,首領正在勉力吹動海螺,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這些黑霧是他費盡心力搜集來的純淨晦霧,可不是星落原上那些絲絲縷縷的灰黑霧氣所能相比。

雖然他自身也能抵抗一些,但這些黑霧終是對身體有害。況且,這里還是人族的地盤,這些黑霧不為此方天地所容,不久之後就要消弭的。黑霧邊緣那些火光和聲響,正是與此地靈氣對沖所致。

眼見自己手下再度得勢,首領正自欣喜,忽然從身下竄出一人,一刀斬向海螺,把其打落在地。還未等自己反應過來,那人已將海螺收在手中。

首領不由大驚,什麼人可以不懼黑霧,跑到里頭來襲擊自己,一時大意之下,竟然被對方得了手。

等看清時,不由的一愣,此人自己倒是見過,正是當日去定遠城尋找青木時,在巷中偶遇之人。當初雖然也有些異樣感覺,卻因著有事沒有在意,沒想到卻在此地出現,還搶去自己的法器。

難不成此人正自猜疑,首領又發現,對方手持之刀也有些怪異,黑霧到其旁邊,無風自起湍流,翻滾著向刀中鑽去。

這一人一刀俱是不怕黑霧,果是異類。

吳亙打量著手中的海螺,順手揣在了腰中。

「還我法螺,否則」首領冷冷開口,提起了手中的劍。

「否則什麼。」吳亙打斷了對方的話語,「若不是青木的緣故,方才我早已一刀砍死你。你也別說什麼狠話,看看四周,若是斷了這黑霧,你的手下又能堅持多久。就如你,恐怕此時也是外強中干,想來催動這法螺也是不易。

這樣吧,我也不管你是什麼盟主不盟主,趁著雙方俱疲,將人馬撤去,否則,哼哼,死在此地的還不知是誰。」

「你是什麼人,為何不懼晦霧。」

「我就是個討口飯吃的貴人護衛,至于這什麼晦霧。」吳亙打量了一下四周有如實質的黑霧,伸手掬了一捧過來,「我也正納悶呢,為何這黑霧不能傷我。對了,你可是戍徒。」

首領一愣,「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青木告訴你的?」

吳亙擺擺手,「別亂想,青木沒有說,我猜的。這黑霧快要散了,有事我們可相約再談,當下你還是叫你的人撤了吧。」

躊躇片刻,首領頷首道,「此地不是說話之所,三日後我二人可再相約再見。」看到吳亙戲謔表情,又補充道,「放心,就你我二人,我雲冥還是講信義的。」

「行行,等我找個地方躲起來,你再撤。」吳亙說著,借著黑霧掩蔽,向著戰場另一側跑去,很快就人影消失不見。

首領也就是雲冥嘆了口氣,今日事終是草草了之,對方說的對,等黑霧一散去,己方恐無再戰之力。罷了,撤。

首領從黑霧中鑽出,一聲呼嘯,示意手下撤退。

撤退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為防對方餃尾追擊,首領與那名藏在影子中的女人斷後,在黑霧的掩護下,帶著自己所剩不多的手下緩緩退後,天空的烏鴉與黑虎也是漸次月兌離。

趙陵這一方,看到對方撤退,知道是出了什麼變故。本想派人追趕,可看到對方藏于那詭異黑霧之中,只能眼睜睜看著敵人消失。

一場偷襲下來,雙方俱是死傷慘重。趙陵這一邊,廂軍死傷最為慘重,畢竟是處于外圍,首當其沖遭受襲擊,只剩下了陳統領三人和張遠、吳亙、沙杵三人。四十余人出來,只剩下寥寥幾人,陳統領可謂欲哭無淚,真是成了光桿統領了。

重騎這邊,還有十五人。致于那些異人,只剩下四人,其中壯漢苦戰雲冥,已然是失去了戰力。

雲冥退走,剩下的人也不顧夜暗,匆匆拔營而行,直到半夜時分,找到一處山坳,方才停下了腳。

篝火閃爍間,營地一片死氣沉沉,原本想著只是一趟護衛之旅,卻迭遭禍事,不免讓人消沉。吳亙看著篝火一言不發,倒不是為戰事所憂,今天一場大戰,著實是開了眼界。

原來重騎突襲竟然有如此效果,特別是向起帶隊沖鋒時,那肅殺無敵的氣勢,著實讓人心儀。還有這些異人離奇的手段,也是精彩紛呈。

最讓吳亙驚訝的是,張遠竟然也有異術在身,而且看其手段,施展起來竟然不弱于異人。

想到與雲冥的三日之約,心中不免心向往之。因何自己不懼晦霧,難不成真是戍徒後代,倒是要與雲冥好好討教一番。

第二日清晨,吳亙剛一睜眼,就見趙陵在營中漫步,侍女手持托盤在後,盤子上放有一個瓷瓶。見到受傷的軍卒,趙陵都會好言寬慰,從瓷瓶中倒出一個小如綠豆的藥丸,讓軍卒服下。

如此貴人親自為自己送藥,很多軍卒皆是惶恐中帶著欣喜,忙不迭起身施禮。無他,這些貴人平日里連面都不一定見的上,如此作為讓這些人可謂受寵若驚。這麼一來,倒是讓眾人定下心來,隱隱彌漫的怨氣一掃而空。

吳亙看著趙陵,面帶譏諷之意,這解衣推食的把戲,這趙陵倒是精通的很。損失如此慘重,恐怕很多人連此行目的都不知道,就平白丟了性命。

走到吳亙面前時,趙陵微微一笑,「吳亙,隨我來。」

「得,又來事了。」吳亙心頭嘲諷,有些躊躇。

趙陵這個人,給自己的感覺很危險。

這種危險,不是說刀兵相向,而是此人性子喜怒無常,詭譎多變,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前次在馬車中,堂堂一個貴人,竟然去挑逗一個中人,逼著對方答應自己的要求。事實證明,這種手段確實有效,要不然吳亙就不會跑到黑霧中去阻止雲冥。

此人手段心機俱佳,稍不小心就會著了她的道。此外還有一個原因,平心而論,趙陵也確實長的好看,舉止間皆是媚意,讓吳亙著實有些吃不消。

隨著其來到馬車,侍女將簾子放下。趙陵卻沒有什麼異常動作,揉著自己眉心,似乎有些疲倦。

吳亙規規矩矩坐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肅然而坐。

「吳亙,昨夜的事謝謝你,若不是你奪走那海螺法器,恐怕我等已是丟了性命。」趙陵慢悠悠開口道,示意吳亙桌上的茶水自用。

吳亙有些驚詫,昨天在黑霧之中,應該沒有人看到才是。忽然瞥見正躲在角落里、渾身斑禿的黑貓,心下恍然,這個畜生當時可是在空中,須是瞞不了它的眼楮。

「亙既然答應貴人,定然不負重托。」吳亙慨然道。

「行了,別給我裝了,你既然奪下法器,為何不順手殺了那人。」趙陵臉上籠上一層殺氣。

吳亙剛要解釋,趙陵不耐煩的擺手道︰「我不管你與其達成了什麼交易,總之別誤了我行程即可。」

趙陵如此作態,反而讓吳亙放下了心,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嗯,不錯,上好的岩茶。

「趙貴人,此行你目的何在,總得給我透個底吧,若再遇上意外也免得措手不及。」

趙陵一只手捻著自己秀發,沉吟片刻開口道︰「確實,既然相求于人,怎能不將實情相告。你听說過練氣士一道衰落的傳言吧?」

吳亙點點頭,此事水從月倒是說過,「听說是與那晦霧有關?」

趙陵點點頭,「不錯,昨夜你業已看到,這晦霧于天地靈氣,可謂水火不容,二者相遇,相互對沖之下就會相互消弭。

據傳說,上古時代,天地靈氣充沛,練氣可謂天地大道,各種流派手段層出不窮。可是後來,隨著晦霧侵襲,靈氣漸漸淡薄,失了修行的根基,練氣一道便迅速衰落,一落千丈,各種傳承斷層。倒是各種各樣的異人漸次出現,才形成了當今這種局面。」

「那趙貴人」

「叫我趙陵。」

「咳咳,趙陵姑娘,那你此行可是與此有關。」

「正是,我偶然得了一個令牌,卻是上古修行門派問天宗的入山信物。費盡心力四下打探,終是模清了這問天宗山門所在,就在這星落原中。

這些消失的門派中,極有可能藏有練氣修行的秘訣、經文。這些年隨著天地日益穩固,一些地方靈氣復蘇,練氣有再次興起跡象,只是苦于大量的典籍丟失,進取艱難,所以很多人便動了尋訪古跡的念頭。」

「趙姑娘也不例外吧,所以才有此次星落原之行。」

「不錯,想那遠古之時,練氣士手段非凡,移山倒海,翻雲覆雨,好不令人向往,而且修行有成,可入仙道,壽命綿長,如此手段,豈不讓人向往。」

說到此處,趙陵雙眼熠熠生輝,胸脯急劇起伏,心緒顯然頗為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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