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文斗簡正

那時總是想要挑戰簡政委,為什麼會有這想的想法,當時睦男也沒弄不明白,後來快退伍的時候李寶紅班長跟她說,那時睦男一直在想方設法地引起簡政委的注意,也許李寶紅說的對,睦男就是想引起簡政委的注意。

一個團幾千人,想要引起政委的注意還真的挺難,不過睦男還是想要一次對簡政委的完勝。

反正想從「武」這方面是不行的了,那就只能用「文」了。

機會馬上就來了。

收到通知,根據安排,兩天後政委給全團的人上一堂課,題目就是「年輕官兵要樹立正確的婚育觀」。她根據下發的講義,查找了一些資料,準備在課堂上找茬。

簡政委的課如期舉行。在團的禮堂里進行,全團一千多人都參加。

這麼大的場面 ,她還是第一次參加全團一起上的教育大課。

女兵連的連長帶著隊伍,唱著歌,呼著號子,邁著整齊的步伐朝禮堂的方向走去,在離禮堂約100米的地方,連長開始下口令︰「齊步換跑步!跑步——走!」

在離禮堂10米左右的地方,下達「立定」的口令。接下來就是整隊、報數等一系列部隊里的規定動作。

連長的口令叫得特別好,只見她站在隊伍的正前方,下達「立正——」的口令,那聲音又悅耳,又響切雲霄。

女兵整齊列隊肅立在原地,連長跑步到一名戴大沿帽、扎外腰帶的軍官面前,立定後抬手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待對方還禮後,她開始喊道︰「值班員同志,有線連參加教育課,應到95名,實到90名,兩名站哨、3名休假,請指示!」

「在主*席台的正前方就座!」值班員給出指令。

「是!」連長回答後又敬了個禮,然後跑步回到剛才的位置,再用口令指揮女兵們到達指定位置就座。

她們坐下後,其他的連隊也陸續進場了,入場前前後後都用了十幾分鐘。

然後就是拉歌,拉歌的時候大家都很興奮,這些年輕的戰士們個個都扯著嗓子叫著,唱著,其實唱得怎麼樣,唱了什麼感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種氛圍,感覺空氣中迷漫的都是年輕的荷爾蒙的味道。就只有她們連是女兵,其他這些連隊都喜歡拉她們連,所以每次拉歌都是她們唱得最多。她記得男兵們最喜歡唱《戰友之歌》《大刀進行曲》和《打靶歸來》等,而她們女兵就最愛唱《軍中綠花》《小路》和《想家的時候》等。她們連指揮拉歌一般都是她們指導員,別看她文文弱弱的,拉起歌來野性十足,一點都不輸那些男兵,而且那拉歌詞是一套套的。

汽車連剛拉她們唱了一首《軍中綠花》,她們就跟著指導員的指揮一唱一合地拉汽車連了。

指導員︰「汽車連,來一個——」

她們一起喊︰「來一個,汽車連!」

「一二——」

「快快!」

「一二三——」

「快快快!」

「一二三四五——」

「她們等的好辛苦!」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不唱你就趕快回家!」

……

這時簡政委走向了主*席台,待他坐定,全場所有的聲音嘎然而止。

「全場起立!」值班員開始下達了口令,「稍息——整理著裝——立正!」

值班員向前踢了一步,並成立正姿勢,向簡政委敬禮,待簡政委還禮後,他開始喊道︰「政委同志,全團參加教育課,應到1385名,實到1203名,各類公差勤務請休假182名,請指示!」

「按計劃進行!」簡政委給出指令。

「是!」值班員回答後又敬了個禮,然後回到剛才的位置,向女兵們下達口令︰「坐!」

又是一套部隊常規流程下來,才開始正式上課。

這套簡單而嚴肅的流程,平時沒有感覺到它的作用。現在實實在在的感覺到了,睦男算得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刁民」了,但在這一套流程下來,感覺一種嚴肅的空氣向她壓了過來,甚至開始動搖她準備在課堂上給簡政委找茬的小心思。

簡政委已經開始上課,他知識淵博,深入淺出,生動幽默,官兵都很喜歡听他的課,課堂上一直是掌聲不斷。

而她卻沒有听進去,一直在做思想斗爭,到底要不要在課堂上向簡政委發難。

簡政委已經講到她準備找茬的地方來了︰「我們年輕的官兵要樹立正確的生育觀,要破除的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要提倡男女平等,生男生女一個樣——」

「報告!」最終還是情感戰勝了理智,她站了起來打斷了簡政委的講課。

聲音很大,整個禮堂的人都听到了,大家很驚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簡政委停了下來,並用詫異的目光看向她,不過瞬間就恢復過來,他的頭朝話筒方向探了探,同時用手把他那個話筒向嘴邊壓了壓,微笑著說︰「這位小同志,你有什麼事,請說。」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語速很慢,好象怕嚇著她一樣,而那柔和的聲音通過音響放大,卻帶著一種特有的磁性。

「政委同志,我想請問,在你的課堂上允許探討和質疑嗎?」

「當然可以,而且非常歡迎。」他又朝主*席台旁邊的保障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說︰「拿一個話筒過去給發言的同志。」

「那好,我就放肆表達一下我的個人觀點。」

簡政委朝她點了點頭,那意思是叫她講。

這時話筒也送到了,她接過來就講︰「我覺得講‘男女平等、生男生女一個樣’的人都是偽君子。」

這句話通過音響一傳出去,整個會場開始騷亂,不過很快就靜了下來。因為在部隊,紀律性很強。

她一直看著簡政委,也有一絲異樣的表情在臉上閃過。

「大家听我講講我們身邊的事情,就會明白我不是在亂說。

「我想說的第一件事,男兵女兵的訓練課目就不一樣,男兵有散打,而女兵沒有,大家說這是男女公平嗎?

「我想說的第二件事,男生初中畢業就可以當兵,而女生必須是高中以上才能當兵,大家說這是男女公平嗎?

「我想說的第三件事,我們的連長結婚5年,前四年都是去他丈夫家,哦,應該是前夫家過年,相安無事,而去年她要求回娘家過年,就被前夫家說成是無理要求,傷風敗俗,而且過完年後就離婚了,大家說這是男女公平嗎?我還可以告訴大家,我們連長這不是個案,僅我們連就有三個戰友因到誰家過年的問題而離了婚。大家說這是男女公平嗎?公平嗎?」

現場一片死寂,突然女兵連有人鼓掌,開始輕輕的一聲,然後兩聲,三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最後成了熱烈的雷鳴。不過只有女兵連的人在拼命鼓掌。

待掌聲停止後她接著說︰「有些人張口閉口就是破除傳思想。大家可知,何謂傳統?那是傳承了幾千年,也就是說經歷了幾千年的檢驗才得以保存在下來的。大家都知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實踐了幾千年,我想應該是真理了。而現在想破除就破除?

「又說,男女本來就不平等,這不是你想說平等就能平等的。不信你們自已問一下你自己,你的外婆的外婆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肯定不知道!那你又問一下你自己,你爺爺的爺爺叫什麼名字?估計很多人就知道了。你同樣都流著他們的血,但你公平對待他們了嗎?肯定是沒有。大家可知道,2013年,通過對人體染色體的檢測,找到曹操的男性後人。那你想想有可能找到武則天的後人嗎?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說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男女就是不平等的。而現在有人要提男女平等,你覺得可能嗎?那純粹是個人博取眼球的瞎說。

「再說生男生女一個樣嗎?一樣都想叫他或她繼承你的遺志嗎?陪伴在你身邊嗎?但是做為子女的總要結婚,那子女的愛人也有父母,他們也想子女叫繼承他們的遺志,也想叫子女陪伴在他們的身邊。那不是把子女架在火上烤,當然離婚也就成了必然了。所以,傳統很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女子一結婚就隨夫姓,強調她已經是夫家的人了,要把夫家當成自己的家了,她要安心的在夫家過好下半輩子了。這也就是女子的社會身份。大家可知道,只要對這個身份認同了,女子同樣心安理得,同樣幸福。

「但我們現在有人出來告訴所有女性,你不能這樣,你是公平的,你要抗爭,那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呢?這就好比今天我們大家在這里,政委他是領導,他可以在台上訓話,我們所有人都在下面乖乖听著,沒有人有異議,可要是突然有人告訴大家,你們是公平的,每個人都可以當政委,那大家就都往台上去搶,都去當政委,那將成何體統?但是,現在我們為什麼沒有上台去搶著當政委呢?是因為我們大家都對我們是政委的下屬的這種社會身份已經認同了。」

……

睦男洋洋灑灑地講了許多,听起來有些道理,但又有自我矛盾的地方,當然她不是想表達什麼,完全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完全是為了讓政委難堪。

她這一通講完,半小時過去了,直到快下課才停了下來,最後說︰「我講完了,講得不對的地方還請政委批評,也請大家指正。」然後就坐了下來。

睦男的講話估計太雷了,大家都愣在哪里。起碼過了10秒,簡政委開始鼓掌,並說︰「精彩!大家請為這段精彩的發言鼓掌。」

頃刻間掌聲雷鳴般地響了起來,比剛才要熱烈十倍還不止。不過這次她們女兵連的卻只有少數幾個人跟著象征性地拍了幾下巴掌,一點聲音都沒有。

待掌聲平息以後,簡政委說︰「剛才這位小女兵同志說的太好了,比我的講課還要精彩,而且我看大家听得也非常認真,我本人也非常受啟發。」

睦男注意到一個細節,簡政委應該是認識她的,上次在得場、訓練場的時候分明叫她小睦,而這次對她兩次稱呼分別是「小同志」和「小女兵同志」,那是為什麼呢?難道是……

嗯嗯,一定是,想到這里,心里一陣小得意。

簡政委繼續在講︰「剛才這位小女兵同志說得對,我們追求的男女平等,那是相對的平等,起碼在生理上就不平等。我們提倡生男生女一個樣,就是要樹立做父母的這個理念,同時也要支持做兒女的去追求幸福,尊重兒女的選擇……」

看來她低估了簡政委的智慧了,他迅速把她那一頓神侃和他的主題聯系起來,而且對她的講話進行了點評,不過那哪是她的初衷呀,不過他說地又合情合理。當時就氣得她牙根癢,原本想讓他難堪的,反倒成了他的神助攻。

真是丟了一個老母雞外加一捆好干柴。這邊沒有達到目的,還幫人做了嫁衣,那邊又得罪了全連的戰友,搞得她們好長一段時間都不理她且經常給她出點小狀況。不過女兵連的連長倒是很認同她說的話,後來還組織了全連的戰友,就她的觀點進行討論,分享她的經歷,才讓大家接受了她的觀點,化解了那場尷尬。

不得不說連長也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不但輕松解決了這個問題,而且連長還看出了所有人沒看出來的,包括睦男自己當時都沒有覺察出來的小貓膩。因為,那次事情之後,連長私下問過她,是不是迷上了那次課堂上的某個人,說她那番話就是在向某個人保證願意完完全全地交給他,甘願做他的附庸。那時她不認同連長的觀點,覺得連長是瞎說,但好多年以後,她覺得連長說的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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