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做生意哪有嫌錢多的

福滿樓前,午時過後顧客漸少,小二哥們圍成一桌打起了盹。

唯獨章宏盛坐在櫃台前,不時朝著門外張望。

直到那襲湖綠色的衣裙出現在店門口,他才欣喜地起身上前。

昨日孫娘子便來店里相約今日想一筆談生意,他便等了她一上午。

自從上次買了她的方子,沖著豆腐果來吃飯的顧客多了不少,這兩月酒樓的生意竟不知不覺漲了一成。

且不僅因為豆腐果,那魚腥草和木姜子被酒樓的大廚嘗試著用到合適的菜品中,竟香味大增,也慢慢有了區別于別家的特色菜,連帶他開到修文鎮的分店利潤也是大漲。

既然她今日再次上門,他又如何不期待。

章宏盛客套地行了一禮,便引著孫娘子去了包廂,涼茶點心早已擺上。

走了一路竟有些口渴了,她便也不客氣地端起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放下茶杯,也不歇息,徑直入了正題,「掌櫃的,今日我又來賣方子了。」

章宏盛眼中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我知定有好事,便把今日應酬都推了,只等你來,不知今日娘子要賣何方子。」

「這幾月我賣的腸旺面掌櫃也曾來光顧過,味道不知還合口味?」

「娘子想賣面攤的方子?」見她話有所指,章宏盛很快反應了過來,開業那日,他的確去捧過場,後來一月也要吃上幾回。

可轉念卻又疑惑道︰「實話說,腸旺面是相當不錯,可我這里是酒樓,如何能賣面食?」

孫芸娘卻只淡淡一笑,「咱們青岩鎮是小地方,不比縣城京城人口密集,酒樓也多半做的是晚膳生意,可上午就相對冷清了。」

這麼說也沒錯,章宏盛輕輕點頭,酒樓的生意一向都靠晚上來撐著,可這不是慣例嗎,誰家都一樣。

可那孫芸娘像是會讀心術一般,一眼就看出了掌櫃所想,「我知家家酒樓都如此,可做生意,哪有嫌錢多的?」

章宏盛眸中一亮,興致頓生,再給對方斟上一杯涼茶,「娘子且說說看。」

「不如把中午改成面館,午時做面,晚上照舊是酒樓如何?」孫芸娘接過茶杯,輕酌了一口,緩緩道來,「福滿樓做的多是富庶人家的生意,多數普通老百姓卻是很少消費得起,若是把中午做成面館,便可增加不少利潤。」

章宏盛抬手放在了小胡子上,模了又模,似是有些心動,「可這樣下來,店里的伙計有限,午時若是太過忙碌,不是會耽誤到了晚上酒樓的生意?」

「不會,我做的面條只需燙一會就能入口,無需煮上很久,十分適合尋常老百姓,特別是一些農戶散工,上午做完工,吃一碗面,立馬又回去接著干活,這種快餐快做快吃,不論是對賣家還是買家都很方便。」

孫芸娘說話的語速加快,章宏盛的精力越是集中,對這女子腦子里的想法卻也越發驚訝,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快餐?」

「對,快餐,屆時照我說的的法子做,前一日的面條和臊子的準備,熟練的廚子花上一個時辰便能做好,每日中午的生意只需要三人即可,且絕對不會影響晚上酒樓的生意。」

話音未落,便見掌櫃的忽然挺直了腰,模胡子的動作越來越快,她真是有些擔心那撮小胡子會不會被他擼禿了…

「那娘子這次出價多少?」章宏盛飄忽的眼神終是定了下來。

孫芸娘沉吟片刻,清脆道︰「一口價,一百兩。」

見對方眉頭一跳,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她卻不緊不慢,輕勾著嘴角繼續道︰「面館自是不能像我開的面攤一樣口味簡單,不僅可以賣面,還可賣米粉,臊子也一定要豐富,滿足不同口味人的需要,我既是給了這樣的價,至少也是要多給出幾種臊子的做法,包括可以節省人力的售賣方式,都會一一奉上。」

頓了一頓,表情忽然變得神秘,笑道︰「再給您露個底吧,這一陣子我面攤的月淨利潤,不低于二十兩,掌櫃莫非會覺得您這個寬敞大氣的酒樓還不如我的小攤?」

章宏盛的神色慎重,眸中似在飛速地盤算著方案的可行性,慢慢地,那只一直模著胡子的手放了下來,臉上也終是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起身拱手道︰「娘子,還是老規矩,我這就讓人拿紙筆,今日就把此事定下來如何。」

孫芸娘微笑回禮,果然是精明的爽快人,一點就通。

就這樣,二人一個說方子,一個寫方子,還有相關的售賣方法,甚至還把伙計和廚子一個個都叫了出來,羅列了很多注意事項,交代好他們各自的任務。

越是交代到後面,章宏盛對孫芸娘越發震驚。

起初,他不過以為這女子在烹飪上天資過人,現下卻覺得她絕非尋常廚娘可比。

一個深山的村姑竟能想到這樣的點子,若不是商賈之女流落民間,便只能說明,她天生就吃商賈這碗飯了。

當下孫芸娘的生意雖看上去只是一門糊口的小營生,可半年不到的時間,竟能從做豆腐果這種小食擴大到面攤,又怎會是個簡單的人物。

且這一次賣方子又連帶著賣點子,她定是又要另做別的生意了。

章宏盛越想越慶幸,在她有朝一日成為行業對手之前,二人能成為生意上的伙伴,絕對是有益無害的。

一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等到走出福滿樓時,已是申時中了。

孫芸娘美滋滋地模了模懷中的銀票,未來的藍圖在腦子里逐漸清晰起來。

這一百兩,加上自己這幾月掙下的積蓄,再算上在魏無風那里兼職的工錢,總共有二百兩有余了。

開一家小店應是沒甚問題,只不過要做到像福滿樓那麼大的酒樓,暫時還是不可及的,但她已是非常滿足了,天知道第一日在身上只翻出二兩銀子時,哪里曾想半年不到能掙下二百多兩銀子。

她低頭在腦子里憧憬著未來的目標,許是真的太過興奮,根本沒有注意到腳下的道路,逐漸偏離了去菜市的路線,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偏僻的巷子。

可還未等她暢想完未來,只覺後腦瓜子砰地一聲,只感覺一個沉重的東西砸到了自己,當即便失去了意識,暈倒了過去——

「不枉我盯了她四五日,昨日跟她到了福滿樓,便听這賤人說今日要來這里商量什麼生意?」

「呸!什麼生意,我看是皮肉生意吧,定是跟這家掌櫃私底下有什麼不要臉的交易!」

「整日還假裝做什麼面攤生意,我呸!果然是個賤蹄子,天生的小娼婦。」

郊外樹林,一個破舊的驢車前,一男二女在站在車前罵罵咧咧,男的長得尖嘴猴腮,老婦人眼球凸起嘴巴地包天,小婦人一臉橫肉身材粗壯。

小婦人一把擰過了男子的胳膊,「孫鐵柱,你他娘的小聲些,剛才那邊才過去一個樵夫,想死嗎你。」

男子疼得嘶地一聲,卻敢怒不敢言。

這粗野婆娘,幾月前剛過門時,雖長得結實些,看上去卻也有幾分女人味的,可現下卻是野蠻至極。

新婚當夜,那聲「鐵柱哥」可是叫得他全身骨頭酥麻,現在動不動就直呼全名。

要不是她肚子里有了孫家的香火,他當即就把這個賤人休了!

「你還敢瞪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上次吵架你不是說想休我嗎,我告訴你,孫家屯方圓百里,願意嫁給你家的,除了我周如花,絕無二家!」

周如花氣得鼻翼橫張,一臉橫肉也在發著顫,「當初我家若不是輕信了那死媒婆的話,也不會瞎了狗眼跟了你這個好吃懶做的窮光蛋!你倒是休啊,你若是敢,我周家上下必要找你拼命!」

見著自己兒子在這潑婦面前跟個龜孫一樣,張翠花的一口黃牙緊了又緊,脖子上的青筋也瞬間脹了起來,可還是深呼吸了一口,把那口怒氣狠狠地壓了下去。

走近前攙住了兒媳,生生擠出了一個慈愛的笑臉,「嘿嘿,如花啊,現下你就別再跟他置氣了,雖說鐵柱不長進,卻也是真心疼愛你,要不怎會為了你來冒險做這種事情,再說了,氣壞了傷到肚子里的孩子如何是好~」

周如花似也不想再鬧下去,既然婆母給了台階,也就順勢下了,卻還是不滿地小聲嘀咕了一句,「呸,他哪里是為了我,是為了他兒子。」

孫鐵柱眸中止不住的憋屈,又想回嘴說點什麼,被張翠花翻眼一瞪,又憋了回去。

罷了,正事要緊。

「你之前說,見她出了福滿樓模了好幾次領口?」張翠花睨向自己兒子。

「沒錯,邊模眼楮還滴溜溜地轉,像是在預謀什麼壞事一般。」孫鐵柱篤定的點了點頭。

張翠花轉身瞅了一眼驢車里暈死過去的孫芸娘,冷冷一笑,便粗野地伸手模進了她的衣襟,一張折得整齊的紙票子便順著手指掉了出來。

三人瞳孔齊齊一震,爭著上前看那張紙上的金額。

「一,一,一百兩……」孫鐵柱忽然舌頭就打了結,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這個數的銀票,扛不住重重地咽了咽口水。

旁邊婆媳二人也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眼中的貪婪暴露無遺,「這騷蹄子……果真是勾欄院的命,青天白日,竟敢直接跑去福滿樓苟且,不要臉的娼婦!」

「管她要臉不要臉,得了這個錢,咱家就可以揚眉吐氣了,有了本錢,做什麼都能利滾利地來。」周如花嘴角慢慢勾起,屆時周家的那些三姑六婆,看看誰再敢瞧不起她!

「鐵柱,快把她扔下車,咱趕緊回家,再過會醒來可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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