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兩只害蟲

時間進入建文四年,北方的戰局叫人更加琢磨不透了。

三年來,南北兩軍的交戰主要集中在河山和山東兩省,總結戰績的話,燕軍勝多敗少,越戰越強。可是以戰果來說,燕軍整整三年靖難大戰,幾乎沒有什麼進展,他們的鐵騎始終在山東、河北一帶,朝廷兵多勢勝,哪怕敗的再慘烈,都能隨時補充兵員、補充給養,以致于北軍攻不勝攻。

由于北軍的地盤有限,一大半給養來自于戰爭繳獲,他們養不起太多的兵,總兵力始終保持在十五六百左右,這就使得他們有野戰能力,卻沒有足夠的兵力去分散守護被他們攻克的各處城池。因此這三年來,雖然被他們打下順德、廣平、大名等許多城池,卻是旋得旋失,要麼主動放棄,要麼被朝廷兵馬反撲奪回,能始終牢牢把持在燕軍手中的,不過是北平、保定、永平三府。

表面上看,燕軍沒有佔到任何便宜,但是朝廷方面自家事自己知,他們卻知道這三年苦戰,朝廷方面耗損有多大,府庫空了,役夫征召已超過數百萬次,可以調動的兵力已經全部投入北方戰場,他們已經拿不出錢來養兵、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再去補充北方戰場的需要了。

就連本來固定守候著金陵城,雷打不動不能外調的四十萬京城衛戍部隊,業已被他們悄悄調出了十萬,投放到了北方戰場。現在齊泰、王叔英在廣德募兵募糧,黃子澄、姚善在蘇州募兵募糧練子寧、黃觀以及駙馬梅殷等分赴杭州等地籌集糧草和征調兵員,百姓們被搜刮得怨聲載道。

在這種情況下,多少jun大事需要處理,可是天才皇帝朱允墳不知怎麼的,卻想起了被他li fang到雲南去當人猿泰山的五叔朱棚來湘王一家zifen了,齊王被關到鳳陽大獄了,代王被異地關ya到四川了,寧王跟著燕王zaofan了,這幾位王y 里邊只有周王還是自堊you之身,雖然他過的是餐風宿露的野人生活。

這可太不安全了,萬一燕王派人去雲南把他救走,三個王爺一同號召天下靖難,那不更是聲勢大振了麼?于是,朱允墳趕緊下了一道詔書,把他五叔朱櫥十萬火急地從雲南弄回了京師,在金陵城里找了個地方關押起來,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他才放心。

允炆「算無遺策」未雨綢繆地把他五叔從流放勞改成拘押坐牢的時候,他的「臥龍」希直先生在干什麼呢?希直先生引經據典、認真考證、夙興夜寐地辛苦工作,也終于完成了一件大事,他更定了大明王朝的品官勛階。

他對洪武朝時的官階制度進行了改革和細化,制定了文勛多少級、武勛多少級、文官多少品、武官多少品、文官每品多少等、武官每品多少等等,並進呈于皇帝,詔告天下,立即實施。

這兩個不著調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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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兩個忙不到點子上的瞎忙的時候,北方還在打仗。

燕軍過了年就再度出兵了連陷東阿、東平、汶上、充州、濟陽等地,山東布政使鐵錢束手無策,只好繼續做他的「城神」緊閉城門,守住他的濟南府了事。討逆大將軍盛庸也是步步後退,朝廷在兵員和錢糧上的匿乏已經開始在戰場上得以體現了。

在這種情況下,請兵、請糧的奏章像雪片一般向京城飛來不著調兒的皇帝朱允墳和他不著調兒的宰相方孝孺這才緊張起來,派誰去解山東之圍呢?兩個人計議來計議去,實在找不出一個可用的帥才終于想到了魏國公徐輝祖頭上。

徐輝祖和方孝孺雖未結成兒女親家,但是在雙方接觸的那段日子里總算是彼此有了些交情,比起以前雙方互相並不熟悉要強上許多,在這種緊要關頭,只得讓徐輝祖掛帥趕赴山東解圍。

由于各地已經抽調不出兵馬,時間上也不容許再從地方抽調兵馬。方孝孺又獻計,從衛戍京師的軍隊里再抽十萬大軍,由徐輝祖帶去山東。當然,隨軍是要派有監軍,擁有最終的統兵權的。

這是一等一的絕密消息,從京營里抽調兵馬,南京就空虛了。由于前番沛縣糧草被焚,他們也知道京師里有燕王耳目,因此這個消息屬于絕密,除了他們兩人,竟是誰也不曾告訴。

徐輝祖還沒趕到山東,朱橡已然扔下那座濟南城不管,大搖大擺地從濟南城下過去,一路攻城拔寨,很快就殺到了沛縣,再往前去就是徐州,過了黃河就是中都鳳陽了。

一時間,盛庸、平安、何福、陳輝等將領都慌張起來,紛紛搶去,前堵後追,務必要讓燕王止步于黃河岸邊。眼見各路南軍紛紛趕來,迎面又有他的大舅哥徐輝祖領兵來迎,朱林便來了個戰略迂回,一路轉移到了濾河、靈璧一帶。

何福在靈璧深壕高壘,想跟燕王打持久戰,重施故伎,把燕王耗回北平去。朱標見狀,就去截他的糧道,阻止糧草運達靈璧,這一來何福可是作繭自縛了,出戰他又不敢,不出戰又沒有飯吃,只得派人向平安求援。

平安領兵去為何福解圍,結果被燕王以朵顏三衛的精銳鐵騎為先鋒,將平安的軍隊一截為二,分段剩殺,何福在山上見狀連忙開城門赴援,又被朱高煦領軍擊退。好歹他是把被殺得狼狽不堪的平安等將領救回了山寨。朱棣也不強攻,只管在山下對峙。

圍點打援,這可是自古就屢試不爽的好辦法。

山上本來就缺糧,一下子又突然多出了來救援的一隊敗兵,本來山上的兵喝的就是稀飯這一下稀得都能當鏡子使了。

眼見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何福與平安等人計議了一番,決定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強行突圍,轉移到淮河一帶,就近從附近州縣搬取糧食。

眾將計議已定,立即向全軍頒布命令,明日以三聲號炮為令,聞得炮響立即沖出山寨,向誰河方向突圍。

一處營地里,總旗官宣布了主帥的將令之後便轉身離開了,兩個士兵互相使個眼色,悄悄走到了一邊。

這兩個人,一個叫東方亮,一個叫岳俊弘,白溝河一戰,就是這這岳俊泓弄倒了帥旗,令得本來佔了上風的李景隆一敗涂地隨後兩人就因功分別被封為總旗和百戶,只不過好不容易打進了官兵一方,所以兩個人還是一直受命潛伏在這兒。

「東方大哥,明日就要突圍一一一一一一,

「我知道!」

東方亮袖著手,用襖袖蹭了下鼻子,骨碌碌地轉著眼珠子打量四周︰「殿下為防南軍夜襲,駐營之地可不近吶,要是抽冷子突圍,南軍至少能逃出大半去。自打在李景隆身邊當了幾天親兵,這一年來,咱們哥倆先是跟著鐵鎖、後是跟著盛庸、再接下來跟著平安,苦日子也該到頭了,咱們今天夜里就模回去,給殿下報訊。」

兩個人對視,嘿嘿地奸笑兩聲,羊肩走去。

「我們是害蟲,我們是蛀蟲,我們藏在最隱蔽的角落里,露出一副最無害的模樣,于無聲無息之間,專門蝕空主人家的房梁、柱子,一陣風來,叫它轟然倒塌,還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

第二天一早,寨上各路兵馬紛紛起床,升火做飯,飽餐一頓後準備突圍,各營兵馬陸續集結,才只集結完一小部分,「叨叨叨,三聲號炮便突然響起,在山谷中久久回蕩。

各營將士都懵了︰「已經開始突圍了?」

有那已經集結完畢的部隊反應比較快,立即一馬當先向營門跑去,反應慢的人登時也明白過來,要在燕軍的騎兵追擊下突圍,那是何等凶險的事情,落在後面的人,十有**不被砍死也得被俘,是以也顧不得再向主官身邊**了,人人爭先,奮勇向前,只管向寨門闖去。

高級將領們自然清楚地知道還未發出突圍的號令,但是這時任由他們聲嘶力竭如何叫喊,也制止不住炸營的士兵了。

山坳外,朱橡站在山坡上,腳下就是一蹲火炮,猩紅的披風隨著山風飄揚,好象一朵紅雲,眼看著潮水般涌出的南軍士兵,朱林微微一笑,淡然吩咐道︰「放一半出去,再卡死山。!」

這一戰,如果這一仗也算是一戰的話,很快就結束了。

平安等三十七員大將、監軍的文官、宦官等一百五十余人全部被生擒活捉。本來嘛,他們是知道還未下令突圍的人,所以也是留在最後面的人,自然就被甕中捉鱉了。尤其是平安,平安自與燕軍作戰以來,驍勇精猛,勝多敗少,他的被俘,令燕軍上下歡聲雷動。

兩只害蟲,又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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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應天府西南方,與太平府當涂縣交界處,有一座慈姥山,當地人又叫它慈母山,貓兒山。山不太高,五十多丈,積石臨江,岸壁峻絕,風景倒是美麗。山上盛產一種掛竹,可以用來做簫,所做的洞簫音色渾厚圓潤、嘹亮悠遠,享譽天下。

山下不遠就是一條官道從慈姥山西南方向經過,道上商旅不絕。官道旁不遠,傍山又有一座小山莊,二三十戶人家,靠打渣、擺渡、在路邊擺茶攤為生,偶爾也有人家上山砍伐老竹,送去城里樂店出售,只能撈個外快,終非長久之計。

臨村頭的那一家姓陳。

年過六旬的陳婆婆坐在自家小院子里,和兩個坐著小馬扎的女孩兒正在說話。兩個女孩兒都只十四五歲年紀,一個穿著大紅的襖兒,看模樣分明是剛開臉未久,雖然姿色一般,卻也有種初承雨露、嬌艷欲滴的新媳婦兒的味道。這女孩是陳婆婆的親孫女兒,叫白縴縴,新婚三天,今天和新姑爺剛回門兒。

另一個小姑娘穿著土氣,發型也土氣,可是五官非常的靈秀,一點也不像打扮的那樣土氣,如果好好收拾一下,絕對是個禍水級的小美人兒,可惜了,明珠蒙塵。

不過這也不奇怪,家里沒有娘親,跟著大伯、二叔兩個大男人過日子,小姑娘邋遢一些也是正常的。

這小姑娘叫夏普,是陳婆婆鄰居家的女孩兒,鄰居家集本只有一個男人,從河南過來的,在這兒住了快一年了,後來托陳婆婆的大兒子幫忙,介紹了個在采石礬當搬卸工的活兒,平時就不大著家了,上個月他的兄弟帶著夏普也來到了這里,據說是家鄉遭了水災。

「可憐見的,這黃河就是不消停,以後啊,就在這長江邊上住下吧!」靠水吃飯的陳婆婆如是說。

兩家很快就熟了,夏普經常到陳婆婆家來串門兒,和白縴縴成了極要好的朋友。三天前,白縴縴出嫁,今日回門,她自然要來看看自己的閨中好友。

陳婆婆一邊納著鞋底兒,一邊教訓自己的孫女兒︰「嫁了人就要懂規矩,不管人前人後,都要有個媳婦的樣子。你看看你,一口一個何蓋地叫,那是你的男人,能這麼叫麼,叫人听見還不得笑話咱們白家沒有家教。」

白縴縴嘟著嘴兒道︰「這不是沒有外人在麼。」

「沒有外人也不成!」

夏菁眨眨眼楮,插嘴問道︰「陳婆婆,那應該怎麼叫呀。」

陳婆婆道︰「不管人前人後,對自己男人都應該……」

剛說到這里,屋里有人嚷道︰「老婆子,老婆子,我那褂子呢,姑爺子來了,我得去打點酒哇。」

「這個老不死的!」

陳婆婆站起來,一邊走一邊往屋里吼︰「那麼大件褂子都看不見嗎?就差掛在你眼皮子底下了!」

白縴縴和夏普對視一眼,吐吐舌頭,一齊吃吃地笑起來。

「啊,我叔叔回來了!」

越過矮牆,看到從官道折向村子的小徑上走來的兩個人,夏菩突然跳起來,很快活地叫。

走過來的兩個人,其中一個白縴縴也認得,他是夏等的二叔夏有財,唇上兩撇微鬃,很英俊的一個大叔。就為這,白縴縴發春夢的時候,還夢見過自己變成了夏蕭的二嬸兒呢。另一個她就不認得了,雖然也穿著短褐、草鞋,挽著褲腿兒,一副鄉下人打扮,可村子里二三十戶人家她都認得,就沒見過這人。

這人走著,時而回頭看看左右,肩膀卻不跟著動彈,白縴縴想起說書的說過,這麼看東西叫鷹視狼顧,奸雄之象,不禁掩著嘴兒笑起來︰「比來比去,還是夏二叔中看呢!」

想起那與自己同歲的半大小子丈夫何蓋,小姑娘忍不住又輕輕地嘆了。氣。

兩只害蟲,其實是三對六只,新出現的這一只,猜猜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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