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捧著這個寶箱,端詳了一陣,楚梁突然覺得有些尷尬。
要是那三小只的東西,他隨手模一下倒也不會覺得心中有愧,畢竟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可是這寶箱看上去價值不菲,三小只不可能有值得裝在里面的寶物。
這八成是他們偷來的贓物。
如果是別人的東西,楚梁自然不能據為己有。可是那三小只跑的又快,再想去抓他們問失主是誰也無從問起。
想了想,他決定還是先回一品劍廬,問問徐燧有沒有辦法幫忙找到失主。
回到劍廬時,徐燧恰好不在,應該是進入鑄劍的草廬去給徐昆吾送食水了,楚梁便坐在大堂等他,一邊把玩那個寶箱。
這當口,帝女鳳大咧咧走了進來,問道︰「你在這干嘛呢?」
「我撿到一個寶箱,不知去哪尋失主,便想問問徐大哥有沒有辦法幫忙找到。」楚梁答道。
「你打開看看里面有什麼,說不定就知道主人是誰了。」帝女鳳道。
「可是這寶箱頗為神異,應該只有專門的術法才能……」楚梁舉起來道。
「讓為師來,我最會開寶箱了。」帝女鳳自信一笑。
說罷,就見她伸出一根手指,嗤。
一道無比精準的紫金色火焰如同飛鳥,自她手上躍動而出,當空繚繞,轉瞬即逝。
再看楚梁掌心,只剩下一本厚厚的書冊,哪還有什麼箱子。
「寶箱呢?」他眨眨眼,問道。
「開啦。」帝女鳳坦然道。
「不是……」楚梁的手在空空如也的地方比劃了一下,「開是開了,箱子呢?」
「開都開了,你還要箱子干什麼?」帝女鳳不解地問道。
你說的好有道理啊……楚梁無言以對。
他便又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這本書冊上,能放在如此珍貴的寶箱中存放,想必必然是價值不菲之物。
師徒倆打開一看,居然是厚厚的一本賬本,密密麻麻記載著數年間的來往賬目。
「這上面全都是……」帝女鳳也盯著看了,神色肅然道︰「數字!」
楚梁點點頭,他沉吟道︰「這是記載萬獸堂與狼牙幫私下交易記錄的一本賬,而且是不太見得光的一本賬。所得收益最後都被帶去外地折換成修行資源,再重新納入狼牙幫。」
「我懷疑這是萬獸堂里高層私下倒賣靈獸進行的交易,因為狼牙幫只是渠道而非買主,按道理萬獸堂有鯨幫背景,別說在饕餮城,就算九州四海都不需要這種高額分成的渠道。」
「如果是有高層損公肥私,那就完全說得過去了。這本賬簿之所以被嚴密保存,不是因為它多珍貴,而是因為一旦被人發現就會讓這齷齪勾當暴露。」
這個世界洗錢真是太容易了,只要出去一趟回來就說在某處秘境或者險地發現寶物就行。來路不明的巨額財產也根本無從查起,只需要換成一株天材地寶就能小心藏匿起來。如果想要從上徹查這些貓膩,唯一對不上的就是萬獸堂現有妖獸的數量……
鯨幫大小姐許紅虯的到來、萬獸堂的動亂、昨夜中年人急下殺手的表現……因為這一本賬簿,突然就在楚梁腦海里連了起來。
原來如此。
他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而帝女鳳則在旁邊一頭霧水,「這一大堆數字就能看出這麼多?是有什麼暗號?」
唉。
楚梁默默嘆口氣,不怪她。
師尊已經很能打了,如果再有文化的話,那別人還怎麼混?
此時徐燧也從門外回來,見到兩人,便打招呼道︰「前輩、楚少俠,你們來找我?」
「是啊。」楚梁抬頭問道︰「徐大哥,我想問你萬獸堂的掌櫃是誰啊?」
「嗯?萬獸堂……」徐燧怔了怔,思索道︰「那是鯨幫的重要產業,是一個姓許的主事,好像叫許南陵。」
楚梁微微一笑,還真是他。
……
晚些時候,萬獸堂里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因為對方報上來的名字是蜀山帝女鳳,所以許紅虯放下了手頭的事情親自出來迎接,身後跟著許南陵和蒼星長老,還有兩隊鯨幫所部屬下。
可以說,萬獸堂里能打的都來了。
「晚輩鯨幫許紅虯,久仰前輩大名。」她一見到帝女鳳,率先頷首施禮道。
接著抬起一雙燦燦的眸子,與帝女鳳目光直視,氣勢倒也不輸。
帝女鳳倒是沒有給她壓力,而是手揣在袖子里,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立馬笑道︰「哎呀,你是許灞山的閨女?他那麼丑能生出你這麼漂亮的小女娃,可真是……」
「師尊。」楚梁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怎麼了?我這不是先跟她客套寒暄一下,先禮後兵嘛。」帝女鳳回過頭小聲說道。
好麼,重新定義《客套》。
「先前南關城一案多虧前輩師徒二人助我鯨幫清理門戶,一直想找機會鄭重感謝前輩,只是近日我這里事務纏身,才沒有成行。居然還要前輩上門方才見面,實在是晚輩慚愧。」
許紅虯面不改色,對帝女鳳來了一番客套。
「誒——」帝女鳳擺擺手,無所謂道︰「鏟除罪惡這種事沒必要多提,我每年都干百八十件的,我今天來,主要是想問問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晚?」許紅虯看向楚梁。
「唉……」楚梁嘆了口氣,做扭捏狀,「我一直說我沒事,都是誤會,但是師尊非要拉著我來問問清楚情況……咳咳咳!」
說著,他還重重咳了幾聲。
也沒辦法,昨天晚上那麼大義凜然地離開,讓他現在突然翻臉也不大好。于是師徒倆來之前就商量好,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我徒弟人老實,又正直。」帝女鳳做痛心疾首狀,「出門在外就特別容易讓人欺負,我做師尊可不得護著他點兒。我就是來問問,昨天晚上是誰打我徒弟了?」
「前輩,此事是我們的錯……」許紅虯面露難色,正想著要如何跟帝女鳳解釋。
後面的許南陵卻面色一僵,他也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這師徒倆是來找茬的。
多半還要訛人。
但他此時並不畏懼。
因為昨晚萬獸堂動亂之後,所有的妖獸虧空都被計入了損失,雖然很值得懷疑,但是沒有確切證據,他的地位仍舊不可動搖。
就算許紅虯攜令箭而來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事實上,對于許紅虯他是一直有些瞧不起的。因為這根本就是他看著長大的小丫頭,今年還不到二十歲,能有什麼本事?
眼下一听許紅虯搶先認錯,他頓時有些不悅。
若是認了是萬獸堂的錯,那不就等于認了是他許南陵一個人的錯?這小丫頭如此做不止對外人理虧,少不了要被訛詐,還將自己賣了出去。
說她沒本事還真就是了,此事若是換了有江湖經驗的處理,一定要咬死了自己沒錯,充其量是個誤會。
于是他一步踏上前,大聲打斷了許紅虯的話,「我打的!」
先把氣勢佔住。
瞬息之間,他心中已經想好了諸般預案,不論帝女鳳怎樣問責,他自信都能一一駁斥,讓對方無功而返。
很可惜,想象中的舌戰並沒有發生。
帝女鳳見他突然上前大聲打斷,原本帶笑的眉眼稍一收斂,左腳一墊,右腿撩起,飛起就是一腳。
——
轟隆隆!
這一腳看似不快也不重,但是踢在了許南陵的胸口,他的身形剎那間就從堂內消失掉了。緊接著大堂牆壁就傳來轟的一聲、之後院子外牆再轟一聲、隨後街對面的店鋪牆壁再轟一聲……
每帶來一聲轟鳴,堂間萬獸堂眾人的臉上便顫抖一分。終于,在接連六七聲轟鳴之後,聲音方才停止。
這看似輕松寫意的一腳,竟然將許南陵踹出了三條街!
帝女鳳撂下腿,左手挖了挖耳朵,一副不悅的神情看向許南陵消失的方向,也不知道是說給誰听的問了一句︰
「你這麼大聲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