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7 萬般皆是命?

「焚陽。」杜愚遠望著捂臉哭泣的小家伙,輕聲喚著,「焚陽?」

「唔。」小焚陽轉身望來,淚眼婆娑。

「來。」杜愚伸出手。

小焚陽如乳燕歸巢一般,撲向了杜愚。

而這一次,她不只有妖魄了,她還擁有本體,可以真切體會到被擁入懷中的滋味。

起碼,她可以體驗到被杜愚捧在手心里的感覺。

一直在青師手中佇立的小金烏本體,撲閃著小小翅膀,落入了杜愚的手心。

「好了好了,不哭了。」杜愚柔聲安慰著,放下了火歲斧。

他一手托著巴掌大小的金烏,另一只手揉順著她的漆黑羽毛。

「唔~」小金烏情不自禁的用小腦袋,輕輕磨蹭著杜愚的手心。

好久了,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感受過,被的滋味了。

而此刻在杜愚的視線中,掌心里的小金烏,與昔日里掌心中的千紙鶴,身影正不斷切換著。

薄如蟬翼的千紙鶴,與漆黑的小金烏,漸漸融為一體。

終于,我見到了你。

周遭一片寂靜無聲。

無論是蚩祖還是楊青青,都靜靜看著這溫馨的一幕,沒有出言打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杜愚忽然發現,手心里的小金烏不動了。

睡著了麼?

哭著睡著的啊

這種滋味最難受了。

杜愚心疼的捧起小金烏,嘴唇在她的腦袋上輕輕印了印,隨後將嬌小的鳥兒按進了額頭,收入了眉心-印堂穴內。

那里是狐小顏的穴位家園,但小顏並不介意,她只是首尾相連,將杜愚環的更緊了些。

杜愚拾起了火歲斧,再度看向蚩祖︰「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麼?」

蚩祖卻是轉過了身。

正當杜愚心中暗嘆之時,蚩祖忽然道︰「你在砍樹,幽寒之樹。」

杜愚回應道︰「是的。」

蚩祖坐了下來,低頭望著千米之下的竹林。

杜愚拎著火歲斧,和楊青青一同走了過去。

出乎楊青青的預料,杜愚竟也坐在了熊掌邊緣,一雙腿耷拉在外,遙望著下方靜謐的竹林。

一人一熊的身影,出乎意料的和諧。

蚩祖輕聲道︰「那你應該知道,幽寒之樹的殘忍程度。」

杜愚默默點了點頭。

「反抗它的生靈,會遭受到幽寒之樹的極端報復。」蚩祖轉過頭,看向了一旁佇立的楊青青。

楊青青默然不語,靜待下文。

蚩祖︰「不止是,還有你的妖寵、你的親友,你的家園。」

杜愚心中一緊,同樣扭頭看向青師。

從蚩祖的話語中,他已然意識到了什麼。

楊青青輕聲道︰「即便我們不反抗,幽寒之樹也會摧毀我們的一切。」

「是啊。」蚩祖一聲感嘆,深以為然。

隨即,它的身影忽然變大,作為一只妖魄,它當然可以隨意的變大縮小。

直至妖魄籠罩師徒二人,一幅場景印入了二人的腦海。

那是一座夜色下的城市,準確的說,是夜幕下的松古塔城-溪樹花園小區。

楊青青和杜愚仿佛身臨其境,就飄在樓宇的正上方。

師徒二人的視線里,剛好看到一道淺綠色的身影。

那是另一位青師,她正在頂層花房內照料著妖植,專注修剪著一根細細花枝。

詭異的是,杜愚本人在這幢居民樓內生活了兩年多的時間了。

他從未見過青師家的二樓,就更別提三層了。

卻是不想,竟然在此處見到了青師的花房。

蚩祖的話語縈繞師徒二人的耳畔︰「這是你們的家園,對麼?」

楊青青望著修剪花枝的自己,已然預料到了即將發生什麼。

「嗡!!!」

「 嚓! 嚓」

大地不斷爬出裂縫,樓宇陣陣搖晃。

一座無底深淵突兀開啟,整個溪樹花園小區,統統被吞噬進入了無底洞內。

尖叫聲、哭喊聲,痛苦的申吟聲不斷劃破夜空。

即便是樓宇坍塌的轟鳴聲驚天動地,但人們絕望的聲音依舊刺耳。

蚩祖︰「你很強大,人族,幽寒之樹捉不住你,但它能尋到你的家。」

杜愚的面色很是難看。

幽寒之樹找的是他,但受苦受難的,卻是小區內居住的無辜平民。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摧毀了不知多少家庭,也摧毀了不知多少人生。

緩緩的,杜愚和楊青青不受控制的飛起,下方的樓宇不斷縮小。

杜愚的眼楮微微睜大。

這不是一座小區的事,城市中不止有一座無底洞!

一個個無底深淵接連開啟,小區,街區,城區直至整座松古塔城。

蚩祖︰「這是你們的家園,對麼?」

杜愚面色陰沉,輕輕點頭。

楊青青緩緩閉上雙目,深深舒了口氣。

松古塔是一個地級市,常住人口有三百多萬,這樣一座繁華的都市,就這樣在極短的時間內,徹底隕落了。

一座座深坑之間,留有許多邊緣地帶。

但活下來的人絕非幸運兒,他們無處可逃,只能在這場末日浩劫中,哭喊著等待死亡降臨。

無盡寒枝竄出了深坑,胡亂抽打著世間一切,像是在泄憤。

無盡寒獸瘋涌而出,破壞著視線中的一切,屠戮著世間生靈。

灰霧涌出地底,籠罩天地間。

幾分鐘前,這座城市還是一片安寧祥和,還有萬家燈火。

幾分鐘後,不再有城市了,一切都化為烏有。

蚩祖︰「寒樹會摧毀你的一切,不止是家鄉,還有這座城市內,你熟知的每一個人。」

杜愚沉聲道︰「我在哪?」

蚩祖︰「你在砍樹,在遠離家鄉的一座無底深淵,劈砍幽寒之樹。」

杜愚︰「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這要問你。」

「我?」

蚩祖輕輕「嗯」了一聲︰「正常情況下,幽寒之樹無法選定無底大門開啟的具體位置。

寒樹只能隨著兩個世界的不斷觸踫、交融,進而在兩個世界的交界點上,付出最小的代價、開啟一座無底大門。」

杜愚心頭一怔︰「兩個世界不斷觸踫?」

蚩祖︰「比如說你拿著兩枚將軍印,緊緊貼合在一起,不斷碾壓、摩擦。」

楊青青忽然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的世界,還有你的家鄉世界,都是靈器世界麼?」

蚩祖搖頭道︰「不,我只是拿來舉例。」

杜愚急忙詢問道︰「你剛才說,這一切要看我?為什麼?」

蚩祖︰「你會不斷的砍伐幽寒之樹,而寒樹,終究會被徹底逼急。

屆時,它不會再苦苦尋覓機會,以最小的代價開啟無底大門。

它會選擇同歸于盡,哪怕是撕碎自己,也要劃開一座座無底大門,也要將你的世界戳至千瘡百孔。」

「咕嘟。」杜愚咽了下口水。

媽的

得不到就毀掉嗎?

不,這是自損一萬,也要傷敵八千。

這瘋子!

蚩祖︰「現在,你可以號召這座城市內生存的人們搬離家鄉、遠離故土,就像這樣。」

杜愚眼前一花,松古塔城內一片死寂,街道空空蕩蕩,宛若一座鬼城。

蚩祖︰「但在你的世界里,有無數座城市,對麼?

等到那一天,在世界各處,總會有千千萬萬人丟失性命,失去所有。」

杜愚眼前的畫面接連變幻。

一座座繁華城市,一座座無底深淵。

哀鴻遍野,滿目瘡痍。

「而等到那一天,你.」蚩祖的話語戛然而止。

杜愚︰「我怎麼?」

「呼~」

腦中的畫面忽然消散,杜愚的眼前又是一片藍天白雲。

杜愚看著蚩祖,沉聲道︰「我怎麼?」

「你」蚩祖的口中拖出了長長的話音,似是在組織著語言。

良久,蚩祖低頭看向了下方竹林,輕聲問道︰「那一天,你能承受住這一切麼?」

杜愚微微張著嘴,沒想到,蚩祖會問出這樣的話。

「毫無疑問,你在做正確的事情。」蚩祖輕聲道,「砍伐幽寒之樹,抵御外敵的入侵。

你在保護雙生樹界,你在守護你的國土、你的家鄉、你的族人。」

蚩祖緩了緩,輕聲道︰「但我問的是,當你把幽寒之樹逼上絕路、當它選擇同歸于盡之後

關于這個世界所付出的代價,你的內心,能承受住這樣的後果麼?」

楊青青面色黯然,聰慧如她,听懂了許多。

蚩祖用的是疑問句,看似在尋求答案。

問題是,蚩祖是一名先知。

它不該用疑問句!

換句話說,蚩祖已經見到了杜愚的結局,就在幽寒之樹選擇玉石俱焚的那一天。

那一天,徒兒做了什麼?

楊青青負手而立,仰望天空。

在那場浩劫中,杜愚會有怎樣的反應?

似乎,並不需要窺探天機,楊青青深知杜愚的秉性,她自己就能推測出來些許。

杜愚一定會試圖挽救、試圖解決問題。

世間的幽寒之樹皆為分枝,唯有昆侖無底的寒樹為本體。

所以,徒兒大概率會去昆侖無底,徹底斬樹除根。

他死在了昆侖無底麼?

或者更悲慘一些。

他還活著,但卻失去了一切。

比如說小金烏,比如說小狐狸,再比如說

楊青青仰望著朵朵浮雲,心中暗嘆︰再比如說我自己。

「那我就不承擔這一切,我直奔昆侖無底,去砍那寒樹本體!」杜愚沉聲道。

果然!

楊青青垂首看向了杜愚。

和自己推測的一樣,他果然這樣選了,只是省略了過程,免除了災厄。

蚩祖靜靜的望著下方的竹林,不言不語。

杜愚站起身來,心中滿是感激︰「感謝你,蚩祖,這一番話語是對我而言是極大的警醒!

現在,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我會努力去得到一份更優解。」

「嚶?」蚩祖的眼眸忽然睜得老大,怔怔看著遙遠的竹林。

杜愚眉頭微皺︰「怎麼?」

蚩祖細細觀察著竹林,好一會兒,它這才扭過頭,仰望著身側的人族青年︰「你」

杜愚︰「我怎麼了?」

蚩祖︰「你是一個有趣的生靈。」

杜愚︰「啊?」

如此沉重的氣氛里,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句話?

蚩祖靜靜的打量著杜愚,似是在沉思著什麼,卻是想不出答案。

杜愚︰「蚩祖為何這麼說?」

「不知道。」

「什麼?」

蚩祖搖了搖頭,又不說話了。

杜愚心中一動,試探道︰「蚩祖不是什麼都知道麼?竹子不是知道麼?」

「竹子.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杜愚突然笑了,笑得很突兀,甚至有一點狂妄,「不知道?好!」

一旁的楊青青有些詫異,雙方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她可從未見過徒兒這樣的一面。

恰逢杜愚也望向了青師。

那一雙熾熱的眼楮,直視著女子一雙明眸。

她說了,

路,是我自己走的!

所以.你憑什麼能確定我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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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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