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艾因,灰口袋,她

那道身影是個女孩,瘦瘦小小的,穿著不合身的粗麻衣物,在外的雪白肌膚上滿是灰塵與傷痕。女孩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縮成一個小小的團子,身體不斷顫抖,看不清臉頰。

「這……」

艾維一時失語,一旁的艾因有些手足無措,她看向艾維,聲音沒了往日的清冷,「我一回來這孩子就在這里了。我該怎麼辦啊?」

「先把她帶到屋子里。」

艾維當機立斷,正準備上前把小女孩抱起來的時候,一旁的艾因攔住了他,挽了挽袖子後對艾維說道︰「我來吧,你別嚇到人家小女孩。」

說完,艾因走上前,面對著惹人憐惜的小女孩,一向愛干淨的她不顧女孩身上的灰塵與血漬,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將女孩抱起。原本一直顫抖的小女孩感受到柔軟的懷抱後,緩緩的平靜下來,那緊蹙的柳眉也逐漸舒展,但臉上的淚痕卻依然清晰可見。

「是老狼的袋子。」

這時,艾因看到了被女孩死死抱在懷里的灰色袋子,她愣了一下,輕聲對一旁的艾維說了一句。隨後艾維拿出鑰匙把門打開,二人帶著孩子來到了艾因的臥室里。艾因先是將鐫刻著溫暖符文的機器打開,在溫度上升到適宜的程度後將小女孩放在自己的床上,隨後緩步回到客廳里。

「這…」

艾維看著緊閉的臥室房門,迷茫中又帶著些許遲疑,「你看清了?那真的是老狼的袋子?」

「肯定是,我不會看錯的。」

艾因點點頭,語氣十分堅定道︰「那個灰色袋子是我三年前留給它的,我不可能看錯。」

艾維聞言,長嘆一聲。一旁的艾因十分擔憂,她抿著下唇,眼里滿是焦慮。

就在二人十分焦慮,卻又十分迷茫之際,屋里的一聲像女乃狼一樣的驚呼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艾因連忙走到門前,緩緩的推開門,看向自己的床鋪。

「嗚~~~~~~~~~!」

此時的小女孩已經蘇醒,她靠在牆邊,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兩個人,右手抱著那灰色袋子。看到門被推開,淚痕與灰塵遮蓋了面容的小女孩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警告二人一般。但她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溫暖的環境之中,她遲疑的看了看整潔的床鋪與一旁溫暖的機器,隨後開口,有些生澀的開口說道︰

「你們…救我?」

有些不熟練的通用語讓艾因艾維松了口氣,能交流就是最好的結果。艾因開口,對小女孩說道︰「你出現在我家門口,我把你請了進來。」

「那就是…你們…救了我。」

小女孩的領悟能力很強,她眼中戒備少了些許,但還是留存。她走下床鋪,踉蹌著走到艾維面前,伸出錢袋遞給他。

「阿爸說…我第一眼看到誰…就把它給誰。」

艾因神情一怔,她伸出手,輕輕接過這個錢袋。她沒有打開,而是鄭重的收起,對小女孩說道︰「你想要什麼?」

「交易…」

小女孩想了很久,才說出這個詞語。

「跟在我身邊,我養你到十八歲,隨後你的去留自己定奪。」

艾因阻止了一旁想要開口的艾維,她平淡的對小女孩繼續說道︰「這個口袋在你十八歲那年我會還給你,里面的東西我收下了,就當是交易的代價。你如果同意,就跟我去把身上洗干淨,如果你不同意……」

艾因側過身,聲音毫無起伏,「可以走。」

「不要激她!她…」

艾維剛想說些什麼,艾因一個眼神制止了他。小女孩在听完艾因的話後,抿著嘴,一言不發。過了一會,她突然跳下床鋪,緩緩的走向門口。

看著小女孩伸出的髒兮兮的小手,艾因臉上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帶著女孩走入洗漱間,過了一會,渾身水汽的艾因綁著一個單馬尾,牽著如畫中走出來的晶瑩女孩出現在了艾維面前。

「先回去睡覺,補充一下精力。」

艾因拍了拍女孩的後背,女孩乖巧的點點頭,走到了艾因的臥室里。剛給艾因換完床單的艾維此時正癱在艾因的沙發上,四仰八叉的望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當小女孩回到房間里,艾因看著艾維,開口說道︰

「洗澡的時候我看了,她身上沒有胎記。」

「唉。」

艾維嘆了口氣,聲音有些恍惚,「看來,老狼又領養了一個孩子啊。」

一旁的艾因沉默了,她坐在艾維身旁,拿出袋子,怔怔的看著袋子上的狼頭刺繡,一時無言。

「老狼把這個東西托付給她…它應該是……」

過了一會,艾因沙啞的聲音響起,她強忍著心中無處安放的情緒,顫抖著說道︰「我…我該怎麼辦。」

「打開它吧,老狼不會無的放矢。」

艾維沒有說出那個二人都知道的結局,他伸出手,將袋子拿了過來,隨後緩緩的打開袋口。當袋口被打開後,一陣黑霧突然從袋口彌散,莫森滄桑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耳旁響起。

「看來還要麻煩你們了。」

「十幾年前就麻煩你們一次,這又要麻煩你們一次,我莫森心里有愧。」

听到這一句話時,艾因的身體頓時顫了一下,她看著灰色的口袋,死咬住牙關沒有言語。

「也不知道艾因那個小姑娘怎麼樣了,三年前來看我一次後就沒見過了。算了,也好,跟我這老狼扯上關系,最後還容易落下個不明不白的下場。」

「這個小姑娘是偶然遇到我的,是一個小小賴,賴上我就不走了。但我還挺喜歡她的,所以就讓她跟著我,一起生活。」

「如果你們看到了我這個袋子,就證明我讓她跟著我是一個錯誤的決定。算是幫老狼我一把,把她養到十八歲,隨後去留任由她選吧。她是個好孩子,放心。」

艾因攥緊雙手,隨後又頹然的松開,她看著灰色口袋,一語不發。

「你們也不要追究我的死因了,我這些年也做了不少錯事,說是不殺生靈,但也多多少少沾了點血,也算是我命該如此。不要讓小不點惦記報仇,仇恨會改變一個人的一切,她很善良,我不希望她因我而改變。」

「恐懼之霧能儲存的話也不太多了,我最近老是喜歡絮叨,可能是上了年紀了。畢竟都活了兩百多年了,也該走了。」

「錢袋子里我算不清有多少錢,就當老狼我留下的一點心意。」

「也奇怪,我這輩子遇見這麼多生靈,到了最後,最惦念的卻是兩個人類的小女孩。真奇怪。」

「算了,走了…走了。」

伴隨著莫森略帶釋然的笑聲,黑霧徹底消散。艾維和艾因都沒有說話,艾因收起袋子,艾維打了個招呼後離開了這里。他知道,被老狼從黑女巫手里救下的艾因一直把老狼看做她的父親,現在的她,需要自己一個人安靜一會。

艾維走後,原本一直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艾因邁開腳步,她走到房門前,手搭在了門把手上,卻遲遲沒有摁下去。過了一會,她轉過身,緩緩的坐在地上,背靠著臥室的門。她抱著膝蓋,把頭埋進自己的兩臂間,張開嘴,無聲的嗚咽起來。

一滴眼淚啪的一聲落在地板上,聲音格外清脆。

那扇門後,小不點同樣的蜷縮著身體,她抿著嘴,眼淚卻如豆子般滑落,不停散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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