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驚鴻瞥

作者︰漢斯咖啡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你想替李崇報仇雪恨,咱們大可另尋來日決個勝負,何必非要在此糾纏不清!」

少卿此話既出,松濤堂內頓時一片嘩然。而在這其中最為震驚錯愕者,自然而然非一眾普陀門人莫屬。

「李崇乃是殺我無因師兄的奸賊!此人說你們楚家弟子想要為他報仇,楚家主!請你當著在場眾多江湖同道的面,這便把話講個清楚!」

無相勃然大怒,一張臉膛漲作通紅。舉手抬足一副動作架勢,儼然恨不能將李崇即刻食肉寢皮。

「無相師弟!出家人戒嗔戒慍,這些莫非你都全然不記得了麼!」

無塵眉關緊鎖,一語呵住師弟。悠然起身打個佛禮,言語之間喜怒無形。

「楚家主有所不知,這位李崇施主確與本派頗有淵源。」

「早年他曾拜在我無因師弟門下帶發習藝。只是其生性乖戾,並無慧根,實與本派所宗背道而馳。無因師弟心存善念,原想佛海無涯,普度慈航,奈何卻遭李施主恩將仇報,到頭來反傷性命。此事如今想來,依舊令人唏噓不已。」

「方才顧少俠言道,說這位小兄弟要為李施主報仇雪恨……老衲冒昧,不知楚家主對此事作何看法?」

「無塵大師明鑒,此事楚某先前確不知情。」

楚人澈心下亦頗為吃驚,然他執掌楚家日久,城府自然遠較常人為深。臉上不動聲色,說起話來則更加滴水不漏。

「還請大師放心,待稍後楚某自會問明個中原委。無論是個人私交,又或此人當真同本門有所瓜葛,我楚家定會給貴派一個妥善交代。」

「既如此,一切便仰賴楚家主彌節持中,為我輩訴此公道。」

無塵神情微妙,只因如今事情尚且撲朔迷離,倘若急于同楚家撕破臉皮,終歸乃是下下之策。當下安撫本派門人且抑無名,暫待楚端與少卿分出勝負後再做打算。

「你含血噴人!」

楚端二目通紅,如何不知少卿此舉是何居心?耳聞周遭竊竊私語之聲愈漸嘈雜,心中端的神煩意亂。奈何凡事從來欲速則不達,他越是想殺人滅口,周身上下便越不由得破綻百出。

少卿眸中一亮,心道機不可失。咬破舌尖振奮精神,又將身形飄忽晃動,頃刻欺至離其未足尺許遙處。一雙肉掌挾八風之威嘯漲,直拍楚端胸前羶中氣海。

楚端見識非凡,頓時暗呼不妙。可惜如今自己方寸大亂,只來得及彎下雙腿,緊貼地面匆匆掠退。然少卿一心志在必得,又怎會善罷甘休?步步緊逼,如影隨形,一連數招將其迫得退無可退,眼見性命岌岌可危。

「手下留情!」

柏柔一聲高呼,不啻醍醐灌頂。少卿身子在空中微微一震,恍然憶起二人此行目的。急忙忙收招撤勢,總算凶險至極,保住楚端不至命喪當場。

饒是如此,這二人間勝負之數卻已昭然若揭,直教在場人人無不看得清楚真切。

「承讓了!」

少卿緊攥雙拳,陰沉著臉轉過身來,徐徐朝楚人澈邁步走去。楚端面如死灰,本就如蒙奇恥大辱。念及待會兒尚要遭無塵等人質問詰難,一時更不禁心神俱亂,端的如同天塌地陷。

剎那間!一道寒意自他眼底升騰驟涌,竟不顧四下眾目睽睽,飛身一躍暴施暗算。十根手指寒光凜冽,恍若枚枚透骨鋼釘,赫然直取少卿背心。

少卿大驚失色,如何料到他竟會恩將仇報?此刻自己身後煞氣升騰如刃,灼灼砭刺肌膚,縱然有心閃身躲避,奈何終歸業已不及。眼看楚端五官扭曲猙獰,恰似厲鬼凶煞般洶洶將至,一時竟呆若木雞,好似將自身生死全然置之度外。

輕音漫響,如聆宮商。

待少卿自錯愕中轉醒,發覺楚端竟已莫名委頓在地。而其左耳太陽穴旁,反倒如鬼使神差般多出了一枚細小簪花。

這簪花通體皓如羊脂,內外繁飾雕鏤,堪比天工造化。當中一汪淺淺水色若隱若現。曦陽下射,煒煒似蘊精光。

他心下正疑竇叢生,恍惚卻覺數許馨香氤氳飄搖,隨風輾轉輕叩鼻扉。循著這馥郁芳菲望向堂外,但見一襲月白色羅衫綽約聘婷,正依依曼舞紛揚。

來人粉黛淺描,酒容瀲灩。一點絳唇,初見時如海棠吹雨。冰肌如玉,細觀處則梨花雪綴。更有梅子初霽輕氛,裊裊不失蘭燻麝越。

天鐘地靈,咸集際會。延年所歌,蓋與之同。

少卿滿臉窘迫,一時竟是瞧得痴了。良久驀地回過神來,從地上拾起那簪花,頗有些難以為情的走到少女跟前。

「害你壞了一件物什。改日……我再來賠給你就是。」

楚夕若兩靨滾燙發燒,朱唇一陣囁嚅。待猶豫片刻,才接過他手中之物。等到放眼一看,果見上面已然現出道隱隱裂痕,當中一抹溫潤水色,儼然正自其間汩汩溢出。

「我還道是怎的!」

便在此時,趙秉中忽的白眼一翻,好似恍然大悟般高聲叫道︰「怪不得旁人找上門來,說什麼捐棄前嫌。原來你們楚家早便同他璇燭老兒藕斷絲連,暗中通于款曲!」

「哼!不過依我看嘛……這二位倒也確是一雙難得的璧人。日後楚家主大喜臨門,可千萬別忘了延請我等同道,前來吃上一杯喜酒吶!」

「姓趙的!這里還輪不到你來撒野!」

陸惟舟眉頭大皺,心中對他此話頗為反感。故還未等楚人澈開口,反倒是先行在椅上一聲怒斥。趙秉中蔑然一笑,不屑同她糾纏。只仰起臉來鼻孔朝天,活生生一副鄙夷輕蔑。

「如今這位小施主傷勢匪輕,倘若再行問話……恐怕終究殊為不妥。」

見楚端此刻人事不省,無塵只淡然一聲嘆息,口中意味深長,「左右我等此次前來,猶當在貴府叨擾數日。便請楚家主不辭其勞,待其轉醒後盡早相告。」

楚人澈一張臉孔陰的怕,起身沉聲道︰「大師放心,此事楚某既已答應定會給貴派一個交代,那便絕無出爾反爾之理。」

言訖,他又將話鋒一轉,雙手抱拳,復向在場眾人遙遙為禮。

「承蒙諸位看得起楚某,于此番應邀前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請諸位暫且回客舍歇息。無論是我等先前商談之事,還是璇燭教主一片敦敦善意,皆可等明日再議不遲。」

「我等遠來為客,一切自然悉听楚家主安排。只是請楚家主記得自己先前說過的話,莫要傷了各派多年同氣連枝之誼。」

「陸長老放心,人澈心中自有把握。」楚人澈面不改色,說完,又扭頭對女兒冷冷道︰「你先送你三叔回房,之後再來找我。」

楚夕若心頭一懍,不由暗暗打個寒戰。偷偷朝父親一張冷峻面龐瞥去,低聲稱是退至一旁。

「不必擔心,待會我自會去向你爹說些好話。」

楚夕若一怔,循聲卻見三叔目蘊愛憐,正在座上向自己望來。叔佷二人四目相接,總算教她心下一陣暖意融融。情至深處,更險些在人前難以自持。

趁楚家弟子引各派人士前去賓館歇息,松濤堂內外亂成一團。少卿足底生風,趕緊閃身來到柏柔跟前。可還不等他開口發問,柏柔便面露狡黠,伸手自其頰間捏過一把,言笑晏晏間不失煞有介事。

「想不到你家先生這輩子梅妻鶴子,老了老了竟反倒教出你這樣一個小婬賊來!」

「依我看,你定是瞧著人家生得花容月貌,便不由動了歪心思啦!不過我怎記得有人好像說過,便教自己和他慧能師叔一樣做了大和尚……那也不願去多看旁人一眼?」

「胡說八道!」

少卿語出局促,惶惶然轉變話頭,「楚人澈偏偏不肯把事情說個清楚,依柏姑姑看咱們又該如何是好?」

柏柔慧眼如炬,干脆循其所說,假意感慨道︰「上趕著總歸不是買賣。他姓楚的倘若當真不願遂了你家先生的心意,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除非……」

「除非怎樣?」

少卿兩眼放光,只道她早已胸有成竹。柏柔巧笑嫣然,反倒伸出兩根皓玉似的指頭,遙向遠處趙秉中身上隔空一指。

「這姓趙的為人雖不討喜,可方才有一句話也算說得千真萬確。若是哪一個真有本事,反倒教你家先生和那楚人澈成了兒女親家……那咱們如今的這許多煩心事,也就自然而然能全都迎刃而解啦!」

「我自正經說話,您卻非要來說這些有的沒的!」

少卿微微有些著惱,索性賭氣不再多言。柏柔看在眼里,心中雖覺忍俊不禁,畢竟不曾稍稍忘卻正事。當下收斂笑容,將聲音壓至極低。

「若要我說,這許多人中除卻那老賊禿或許確有幾分真心,其余之人皆是暗懷算計,各自存著私底下的心思。唉!看來教主的這番良言美意,到頭來也非得付諸東流不可。」

「不成不成!」

少卿大急,眉宇焦灼憂形于色,「咱們總不能由著他們……」

「你急什麼?」

柏柔面露微嗔,氣哼哼將他打斷,「車到山前自有路。何況旁人不是也還並沒一口回絕了咱們麼?」

「剛才我听他們言外之意,似乎是各派全都遭人給盜去了什麼緊要之物……這幾日你便安心在此住下,哼!我倒要看看這些自詡光明磊落的英雄豪杰,暗地里又究竟賣的是什麼關子!」

「柏姑姑您不隨我一同留在楚家?」

柏柔嘴角一撇,又是一番全沒好氣。

「你平日里不是聰明的緊麼?怎的偏偏連這等事情都想不通透!」

「這楚家的錦衣玉食,珍饈美味,那也自然人人都愛。可只要他們一日琢磨不透我的蹤跡,心中便勢必會多一分顧慮擔憂。而你小猴崽子留在這里,也就更多一分妥帖安全。」

「即便退一萬步講,一旦不知哪天你當真陷在楚家,難以抽身,我也好在外伺機助你逃月兌。」

事到如今,其實少卿也早已無計可施。听罷柏柔所言,亦覺她如此安排確屬縝密無虞。兩人遂依計而行,少卿便隨眾人同往客舍落腳。至于柏柔則趁四下無人注目,悄然退出門去。過不多時,原本喧囂熱鬧的松濤堂內便已人去屋空,惟余蕭蕭風聲拂檻,吹落滿園春色琳瑯。

月華方涌,皎皎為璧。楚人澈臥房之中燈火通明,三道人影分明清晰可見。

「跪下!」

陡然間,一聲刺耳呵斥直插青冥。仿佛青鋒利刃,自外面無儔晦暗間生生劈開一道沁血斫痕。

「你不是答應三爺,說不會再來責罵她了麼?怎的轉過頭來便全都給忘的干干淨淨?」

方夢嵐秀眉微蹙,本欲上前扶女兒起身,可方一動作便遭丈夫兩道凌厲目光呵止。無奈眼含惻隱,朝一地杯盤狼藉搖頭嘆息。

「我那是怕老三替她擔心,反倒傷了自己的身子!」楚人澈聲色俱厲,與人前喜怒無形之狀彼此大相徑庭。

「你讓她自己說!這次究竟都錯在哪了?」

「夕若不知自己錯在何處。」

楚夕若雙膝跪地,十根蔥根似的手指死死嵌入掌心。雖已將聲音壓得極低,可說起話來又端的格外斬釘截鐵。

「楚端技不如人敗便敗了,為何還要暗算傷人?若教今日之事重來一次,我也還是……」

言至此處,她口中忽的戛然而止,但言外之意卻已不言自喻。楚人澈口干舌燥,原想斟一盞茶來自飲,聞言卻又勃然大怒,戟指女兒厲聲喝道︰「你說你不知道?好好好!今天我就同你說個明白!你錯便錯在忘了自己姓楚!忘了你是我楚人澈的女兒!」

「楚端做了什麼那是後話,不過這次他闖下這等彌天大禍,我也斷不會輕饒了他!」

楚人澈「呼」的一聲憤然坐定,兩道目光有如劍刃攢刺,教人不敢與其直視,「我問你!你究竟為何要帶著璇燭的徒兒回到楚家?」

「若單只是回來倒也罷了。哼!莫非你以為就憑他楚端的本事,還能在我面前殺人奪命?那又如何輪得到教你來當著各派人等的面,出手替那小子解圍?」

楚夕若心有不甘,一時緊咬了朱唇,急聲辯解道︰「爹爹!此行夕若也曾親眼見過璇燭本人,他似乎並不像旁人所說一般窮凶極惡。何況……」

「哩嗦糾纏不清,真是成何體統!」楚人澈面露厭惡,極不耐煩般忿忿揮手,「你到底想說什麼!」

楚夕若身子輕輕一顫,暗覺從打自己記事以來,還向未見過父親似今日這般大發雷霆。一雙水眸怯生生望向方夢嵐,良久方才鼓足勇氣道︰「夕若是覺,這次青城山確是心懷誠意而來。咱們楚家身為正道表率,那又怎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虧你也還知道楚家乃是正道表率!」

楚人澈怒極反笑,恍若听到了這世上最是匪夷所思之事,「這些年來我處處殫精竭慮,凡事如履薄冰,這才有了如今楚家威震天下之名。想不到今天竟險些在你手上毀于一旦!」

「你說青城山心懷誠意?那你告訴我!為何那姓柏的自松濤堂出來只一眨眼的工夫,便再也沒了蹤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若不是他們心懷鬼胎,那又怎會如這般藏身遁形?」

「還不是您一上來便冷言冷語,否則人家又哪里會有這許多顧慮擔憂?」

「你說什麼!」

楚人澈氣極,將桌子拍得啪啪作響,總算強忍著繼續說道。

「我能容他把話說完,就已經算是寬宏大量。難不成你想教我當著天下各派的面,去和他璇燭彼此稱兄道弟不成?」

他心下盛怒,抬眼望見白日少卿所帶來書信,此刻正剛好放在手邊,遂不假思索將其抄起,兩根指頭猛一較力。那信箋難以承受如此無儔之威,登時化作碎屑。漫天紙蝶紛飛四散,半晌猶在空中輾轉飄零。

「共修新好,並促敦睦?」

「哼!話說得好不漂亮!只是這好從來便只是他青城山一派之好,與我楚家又有什麼益處可言?」

「你這話我便有些听不大懂了。」

方夢嵐滿月復狐疑望向丈夫,「你與青城山近年來雖未大動干戈,可私下里的明爭暗斗卻從未少過。若這次果真能冰釋前嫌,于雙方而論皆是天大的幸事。為何一到你的嘴里卻偏變了滋味,反而只成了青城山一家之好?」

楚人澈斜起眼來,蔑然答道︰「小孩子不懂這其中的道理,怎的連你也看不通透?咱們為何能有今日這般聲勢?還不是因為各派畏懼遭青城山鯨吞蠶食,這才心甘情願唯我楚家馬首是瞻?」

「一旦我同青城山修好,他們定會另立山頭。又或大不了便為虎作倀,直接去做他璇燭的爪牙鷹犬也就是了。可如此一來,又要將我楚家置于何種境地?」

他這番肺腑之言,在楚夕若听來端的倍覺心驚肉跳。一時竟不知是從何處生出股莫大勇氣,起身沖口而出道。

「難道天下千萬人的性命,在您看來竟還不如自己的虛名更加緊要麼?」

「啪!」

朔氣暴起,慘慘嘶鳴。楚夕若惟覺耳畔風聲驟緊,一陣熱辣辣的刺痛自頰間傳遍四肢百骸。隨口中淡淡腥甜微嗅,一注鮮血自唇角緩緩淌下。

「你有什麼話不能好好的說,何必非要動手打她不可!」

方夢嵐又驚又怒,眼見女兒臉頰紅腫,一枚掌印赫然清晰可見。忙展開雙臂,將其攬在懷里好生一番安慰。

「是誰教她敢和我這麼說話的!」

見到女兒一副楚楚可憐之容,楚人澈心中亦不禁略生悔意。只是礙于自身顏面,畢竟不願當真拉下臉來認錯。便坐在椅上怒目而視,五指兀自微微發抖。

「若是爺爺還活著,他老人家也定會以天下同道為重,極力將此事促成下來。」

楚夕若眸中水光閃爍,卻又不曾當真落下淚來。身子蜷縮在母親懷中簌簌輕顫,許久才如呢喃般幽幽低訴道。

「你少跟我提他!」

渠料她不說這話倒還罷了,楚人澈听罷竟大為著惱。面膛冷若寒鐵,義憤填膺道︰「先前他逢人便講,說我處處不如老大!還說什麼若不是老大不知所蹤,那也絕輪不到我來做這楚家的家主!只可惜他終究看走了眼!想當初他在時,楚家尚要看廣漱宮的臉色行事,可如今楚家在我手中如日中天,又豈是從前所能同日而語?」

「你若不提我倒還忘了!把老頭子給你的玉佩交出來!他從前將此物贈你,原是要你借以為勉,凡事勿作懈怠。可笑你竟打算拿它去當了換銀子!當真成何體統!」

「您是怎麼……」

楚夕若大驚失色,一雙妙目滿是錯愕。下意識卻將那玉佩緊緊攥在掌中,不多時已自手心里微微沁出汗來。

「你以為自己此行千里迢迢,我便如瞎子聾子般全無所知麼?」

楚人澈嗤笑不絕,不過亦知那玉佩對她而言的確非比尋常,到頭來終究未再逼迫。目光清冷,又審視女兒半晌,皺眉寒聲道︰「好在你心中多少還算知些廉恥,不然……」

「行了!你便少說兩句吧!」

方夢嵐滿臉不悅,言訖索性將女兒假意推至他跟前,「你若仍舊覺氣不過,不如這便當著我的面把她給打死!從此咱們獨木陽關,一拍兩散就算拉倒!」

「我……」

楚人澈自覺理虧,久久緘默不語。方夢嵐看在眼里,知丈夫一向惜名如金,似眼下之舉已是殊為不易。重新將女兒護在身後,吐氣如蘭徐徐說道︰「你自有你的顧慮,可如今人家既找上門來,依我看你還是多與三爺仔細商量,凡事三思後行。」

「你只管顧好自己便是,其余的事情也不必再來操心。」

楚人澈面色稍異,似從她話里話外听出些許端倪,「老三的身子你不是不知,我從來便不想教這許多煩心事攪了他的清淨。不過人明……我發現你心里似乎早便對他頗有成見。」

「你自己的骨肉兄弟為人如何,莫非還要我來同你說個清楚?」

方夢嵐秀眉緊蹙,一絲厭惡自臉上匆匆閃過。楚人澈亦不以為忤,只是面露無奈,不無感慨道︰「老四的性子便是愛胡鬧了些。早年我原想著等他娶妻生子,到時自會有所收斂,因此便也姑且隨他去了。誰成想到了如今,他竟還是一個人逍遙自在!」

「是了,楚端平日里便時常在他身邊走動,想必那個李崇也絕與他月兌不了干系。可無論如何,他畢竟與我乃是手足的兄弟,只要他尚未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禽獸之事,莫非你還真想要我去同他手足鬩牆不成?」

「只怕真等到了那天……你卻已然悔之晚矣。」

方夢嵐神色一黯,胸中若有萬語千言。楚人澈見後,卻毫不在意,二目灼灼如爝火躍動,言談舉止間倒也確是一番睥睨天下的英雄氣概。

「再者說,依著老四的脾氣秉性,我便不信他還真能做出什麼驚天昭地的大事情來!」

「我先送她回去歇息,你……你好自為之吧。」

方夢嵐牽過女兒一雙素手,亦不再同丈夫多言。等到目送妻女漸行漸遠,楚人澈自己只默然佇在原地。少頃又忽冷冷而笑,面西遠眺,濤濤如臨山海。

「璇燭老賊……你想要這天下海清河晏,我卻偏不教你稱心如意!」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