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晨間少年

次日清晨,諾伊霍夫野外。

一輪初升的旭日,自天邊冒出尖頭,將東方天際映出一片肚白。

漫散人間的淡色金輝,飄搖落至一株頑自挺立的小草上。

「呼~」

一陣微風吹拂過原野,渾身包裹著金輝的小草隨之搖曳。

葉尖垂而不落的一滴露水,映射出一點光輝。

一切都仿佛那麼美好,直到一陣馬蹄聲的靠攏。

「嗒嗒嗒」

急促邁進的馬蹄聲,帶起一陣地顫,闖入了這片寧靜的原野。

越來越近的馬蹄,加劇了地表的顫動。

在某個瞬間,令小草草尖垂掛的一滴露水,墜向了草睫!

而後!

一只碗口大的馬蹄忽然出現在小草上空,無情又堅決的踏了下來。

美好的所有,都在這一蹄之下,化為烏有。

待到馬蹄重新抬起,向前踩上土質大道之時。

原本沐浴著金輝的小草所在,只剩下了一道深深的馬蹄印。

「吁!」

策馬于原野奔騰的騎手,勉力拉住了胯下馬匹的前沖之勢。

「雖然差點迷失在夜晚的原野上」

堪堪勒停馬的騎手昂起頭顱,望向遠處。

漫灑人間的金輝照耀在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副稚氣未月兌的少年容貌。

只是不知為何,他的精神有些顯得萎靡不振。

「但我還是到了,諾伊霍夫」

少年騎手盯著遠處于晨霧中隱現的村莊輪廓,低聲呢喃出一個地名。

通紅的眼眶中,不知何時蓄了晶瑩水色。

那宛如晨露般清澈的眼瞳深處,還帶著無法言語的悲傷。

‘我的體力已經不允許我繼續趕路了,但烏茲茨遇襲的消息必須傳到拉泰領主的手中。’

‘希望諾伊霍夫的衛兵,能夠相信我的話。’

少年騎手咬牙拭去了眼眶蓄起的淚水。

而後腳跟輕輕向後一磕,勉力驅使著馬匹奔向遠處的村子。

————————

一段時間後。

一道疾馳的馬匹沖過諾伊霍夫村口,如風般掠過了村口守衛的衛兵身旁。

過于迅疾所帶起的勁風,裹挾著土塵,以極近的距離撲上愣神衛兵的面龐。

于是,諾伊霍夫村口。

陡然響起一聲怒氣滿滿的咆哮︰「混蛋!你給我站住!」

「吁~」

似乎是听見這一聲咆哮,縱馬疾馳的騎手,稍稍拉住韁繩。

一路降低速度後,在諾伊霍夫的酒館門口,停了下來。

少年一個翻身下了馬鞍,定定站在原地。

帶著審視的視線落在了一路跑跟而來,顯得有些氣急敗壞衛兵身上。

「呼~呼,你這個混蛋,騎馬都不知道看路嗎!」

一路疾跑而至的衛兵,氣喘吁吁的在少年身前停下。

雙手扶在膝蓋,彎腰下俯的衛兵喘了好幾口氣,方才起身直視差點撞到他的騎手。

「你這個混蛋!我要把你關。」

顫巍的覆甲手指戳向騎手之際,衛兵謾罵的詞匯忽然一頓。

映著騎士身影的眼瞳內滿是驚愕。

「怎麼是個孩子?!」

「」

少年騎手很想說一句,他不是孩子,而是十二歲的少年。

但看著衛兵那副與自己父親相差不大的面容,終究沒有說出聲。

這個年紀,喊他孩子好像也沒有不對的地方

「不行,就算是孩子,也不能饒恕!」

眼見年幼騎手一聲不吭,衛兵眼瞳內的驚愕化作了更為爆烈的怒火。

他抬起覆甲手掌,指著騎手就要罵出聲。

可這時,少年騎手卻忽然有了動作。

只見他單膝下跪,垂首于胸。

用一種悲怒交加的聲音道︰「我是烏茲茨衛兵長,茨克-雷爾的兒子,科濤-雷爾。」

「昨夜烏茲茨突遭遇一股力量襲擊,村里人慘遭刀兵屠戮!」

「我父茨克-雷爾為了掩護我逃離,獨自于馬廄斷後阻敵,不知生死!」

「臨行前,他要我向拉泰領主翰納仕大人求救,請求派遣援軍為死去的亡者復仇!」

說道這里,少年騎手昂起頭顱。

眼眶中再度蓄滿的淚水,再也繃不住,流下他稚氣的面龐。

「什什麼?」

衛兵一嘴怒言,被這段言辭堵在了咽喉。

再加上少年騎手所說,過于駭人。

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反應。

而這時,少年騎手科濤繼續說道︰「我自夜晚逃出烏茲茨,本想直接趕往拉泰。」

「但由于從未出過村子,又正值夜晚的緣故,在原野上迷了路。」

「最後是在天曉之際,才找到了大路。」

「但一夜亂走,消耗了人馬極大的體力,已經無法獨自趕往拉泰。」

「所以,我想請諾伊霍夫的衛兵先生,替我趕往拉泰求助領主!」

這番條理清晰的言辭,是科濤在夜行路上想出來的。

他畢竟是衛兵長的兒子,家里不算窮。

在加上一家與牧師交好,所以從小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知識教育。

能想出這番條理清晰的言辭,也不奇怪。

「等等!你確定你沒有亂說話嗎?!」

「孩子,亂講這種話,可不單是關幾天這麼簡單了!」

即使理解了少年在說什麼,衛兵一時半會也無法接受。

「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向上帝發誓!」

「如有妄言,必入地獄!」

科濤清楚這件事有多麼讓人難以置信。

他當下便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向上帝發誓!

「我想他說的是真的,多雷爾。」

忽然間,一道沙啞的聲音插出了兩人對話中。

「您願意相信我?」

科濤愕然側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頭帶一頂藍色羽毛帽的中年人。

「當然,我想你應該是個虔誠的信徒。」

頭帶藍色羽毛帽的中年人,目光落在了科濤脖頸上掛著的那串銀質項鏈。

垂落胸口的銀鏈尾端,掛著一枚小小的閃亮銀十字架。

他認的這個十字架,出產自拉泰的牧師之手,而且價值不菲。

所以,毫無疑問,這個少年是個虔誠的教徒,並且家境厚實。

那麼,這番看似不可思議的言辭,極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你能重復一遍,你剛剛說的話嗎?」

「如果能更詳細一點,那就再好不過了。」

保證在驗證一次的心態,中年男子渡步走近了科濤。

然後蹲子與其對視。

灼灼目光內,是濃厚到極致的凝重。

「當然,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眼見有人能這麼快的相信自己,科濤自然知無不言。

「我就逃到了這里,然後因為體力的緣故,無法自行去拉泰了。」

稍息後,講的口干舌燥的科濤,方才止住了聲。

「我相信你的遭遇是真實的,但是我需要一點點的時間來驗證。」

「畢竟這件事代表的沉重意義,不允許我貿然上報。」

中年男人面色凝重的起身,而後扶正了頭上的羽毛帽。

「可是!」

科濤急惱的想要在說話,而後就被一只豎起的手掌止住了聲。

「不要著急,小子。」

中年男子抬起手掌,示意科濤不要著急︰

「只要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應該會有其他幸存者活了下來。」

「而諾伊霍夫是拉泰與烏茲茨的站點,只要有人活了下來,就一定會來這里!」

「可是,如果那些人沖著這里來,我們難道要等死嗎!」

科濤豁然起身,怒視著中年男子︰「你還是不信我,我要去找你們的執政官!」

「小子,你冷靜點!」

一雙覆甲大手自科濤背後搭上肩膀,壓住了其想要動彈的身子。

控制住科濤後,衛兵肅然道︰「好好看清楚,他就是諾伊霍夫的執政官!」

「什麼!」

原本試圖掙開鉗制的科濤動作一頓,愕然回首看向了中年男子。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諾伊霍夫的執政官,坎德金。」

中年男子微微點頭致意,而後他肅然道︰「我的行動,並非不相信你。」

「而是,烏茲茨遇襲這件事實在太大,我不可能不經驗證,就上報給拉泰的領主們。」

「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拉泰的那位大人,不見得會相信你的言辭。」

「還有,如果那些襲擊了烏茲茨的敵人,下一目標就是諾伊霍夫的話。」

「那麼在你迷失在原野之時,他們就已經在前進的路上了。現在說不定已經到了附近的野外。」

「既然這樣,我只需要放出一些人手,往外探索即可。」

「若是敵人的目標就是這里,並且已經到了野外。我會直接驅散村子里的村民。」

「然後讓人逃往拉泰報信求援。」

「如果敵人沒有靠近諾伊霍夫,就代表他們沒有擴大戰果的想法。」

「或者說,是暫時對諾伊霍夫沒有想法。」

「那麼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驗證這份事實,在呈交給拉泰城中的大人們。」

「相信在足夠確鑿的證據面前,即使烏茲茨被襲一事,十分難以置信。」

「翰納仕大人也會相信,並派遣軍隊前往烏茲茨。」

「而我,還能在這段時間內,聚集起願戰的村民們。」

「在拉泰的軍隊抵達後。協同斬殺那些襲擊烏茲茨的敵人!」

諾伊霍夫執政官看向了科濤,肅聲道︰「這樣的解釋,你能理解麼?」

「」

科濤愣愣點頭。

他的確完全沒有想到這些。

事實上,連拉泰領主到底會不會相信他這件事,他都沒有思考過。

充斥著悲傷與怒火的心懷。

其實就只有沖向拉泰,懇請領主大人們替他們復仇這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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