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本心 下

彭莎號。

蔚藍海面中間,三艘兩大一小的白色船只,正遙遙朝著遠離大靈的方向加速駛去。

三艘船在身後拉出細長的白線。

層層疊疊十多面船帆,被海風吹得鼓起,推動船只急速前行。

彭莎船隊是以彭莎號為主船,主要經營來往運輸客流的客運船隊。

主船上的一間大客房內。

李觀岳哈哈大笑著,暢快地抓著手里的一塊塊金條。

他早有準備,連夜便將所有銀票取出,換成了金子,帶上家人毫不停留,直接包船,悄然逃離。

此時,李府內還有著不少他花錢請來的僕人,穿著他們的衣服,假裝他們還在府里的樣子,拖延時間。

「爹……那兩邊人真是太傻了,還真以為我們會老老實實的帶著西風號一起走?真當我們是傻子啊?哈哈哈!」李二禪在一旁也跟著忍不住大笑,看著幾箱子的金條,嘴巴都合不攏。

「就是就是,這群人真是太好騙了。真以為我們會老老實實待在宅子里啊,蠢……太蠢了!」

老二李三生人高馬大,也是暢快的笑起來。

其余幾個兒女,也此時正喜笑顏開,一朝月兌得窘況,未來生活重現希望。

還有什麼比這樣的生活更值得期待?

「我給你們說,像那姓張的和姓孫的這類人。平時高高在上慣了,以為沒人敢隨便騙自己,敢貪他們錢。

所以干什麼都相當放心。這種人,騙起來那是最方便容易。

我這叫給他們上一課,讓他們知道什麼叫人心險惡,也算是給他們增長人生經驗了。」

李觀岳心情舒暢道。他之所以敢這麼膽大妄為,也是因為,表面上他是硬功高手,但實際上,他還隱藏著一手極其高明的偽裝藏匿術。

「越是他們這樣的人,越是以為一切盡在掌握,敢騙他們的人不存在。

就算出現,也逃不出他們的監控。

而實際上,只要能保證自己能安穩逃離,這樣的人,簡直就是最好的免費錢包!!」

他模著下巴的胡須,越發心情得意。

「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忽地一個聲音從門外清晰傳來。

李觀岳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猛地轉過頭,看向門口。

不只是他,其余李家子女臉上的笑容也紛紛消失,緊張朝著門口看去。一個個開始不自覺的握住隨身武器柄。

 !!

剎那間木門炸裂。

一道高達兩米的魁梧大漢,身穿銅色皮甲,手持雙錘,幽幽地盯著李觀岳。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別人都很蠢?」大漢一步步走進房門。

「殺了他!!」李觀岳心髒狂跳,知道不好,現在他只能希望對方在船上的人不多。

只要他先下手為強,干掉對方高手,就……

當即他一個箭步,全身肌肉膨脹變大,皮膚浮現根根紫色血管。

當頭一拳朝著大漢打去。

一股股力量順著他全身各處,匯聚到右臂,然後炮彈般揮出。

這一擊已經超越了他本來的品級。就算是七品,也不敢隨意應對。

十三太保橫練不光是錘煉身軀強度,還會帶來超越同級極多的強度力量。

最讓人夸張的是,李觀岳才六品,居然便能激發屬于家傳武學的極限態。

 !!

剎那間,他的拳頭被大漢用銅錘擋住。

但另一錘卻鬼魅般,狠狠正中他腰部。

當!

錘頭仿佛砸在某種金屬表面,發出金鐵交擊聲。

李觀岳若無其事,只是被砸得歪斜幾步,又繼續撲向對方。

兩人都是力量型,硬踫硬,不閃不避,就在門前全力廝殺起來。

只是李觀岳正在廝殺時,卻忽然听到一聲慘叫從背後響起。

他猛地回頭。

看到一個矮小侏儒,正身法極快地在和自己子女交手。

而他的其中大女兒,已經捂著脖頸,痛苦的倒在地上,滿身是血絕望地朝他伸手。

雖然時常想將這些兒女當做消耗品丟出去騙人,可真正看到眼前這一幕時。

李觀岳只感覺心中一股血氣,伴隨著憤怒涌上腦海。

他眼前嗡地一下泛紅起來。

「我殺了你!!!」他怒吼一聲,轉身撲向侏儒。

但門前的大漢卻不管他這麼多,一錘子狠狠砸中他後背。

 !!!

李觀岳身體被砸飛起,狠狠撞在側面船板上。

船板當場塌陷裂開,木渣碎屑飛濺。

他迅速爬起身,居然還是沒多大事,反而怒吼著繼續撲向侏儒。

噗。

忽地又是一片鮮血炸開。

大兒子李二禪,被大漢隨手一錘,砸中胸膛,當場噴出一大片血霧。

剩下的三個李家子女紛紛尖叫起來,驚恐的想要逃離躲藏。

但無濟于事。

在侏儒的尖銳獰笑聲中。

他們一個個被使錘大漢和侏儒輕松收割。

兩人就像耍猴一樣,引得李觀岳一會跑這邊,一會跑那邊。

無論什麼時候,李觀岳只能阻止一個人,而另一個人,便空出手來輕松亂殺。

終于……

整個寬大客艙內,只剩下三個人還能站立。

李家在場的所有人,就只剩李觀岳一個,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看著滿地的尸首血水,渾身血管越發凸起鼓動。

「啊!」

猛然間,他狂吼一聲,聲嘶力竭,撲向使錘大漢。

剛剛就已經膨脹一圈了的身軀,此時居然再度變大一些,並且全身膚色漸漸化為暗紅色。

*

*

*

刺桐灣。

天色慢慢大亮。

「來了,來了!」

「彭莎號回來了!」

身旁的伊西巴斯船員驚奇喊道。

「他們不是早就出發了麼?是去艾特賽那邊,怎麼現在就回來了?」有人詫異問。

碼頭上。

張榮方帶著一行人,正遠遠眺望著逐漸接近的海船,等待它逐漸靠近。

原本他們是前來這邊查看情況,詢問彭莎號前往的目的地。

卻沒想到,才到這里,便看到了彭莎號居然返航了……

不多時。

彭莎號緩緩靠岸,拋出船錨,捆綁固定柱。

然後搭出下船的木階。

一個個船員水手在船上往下大吼著。

順著海風,眾人隱隱聞到,從船上飄下來的淡淡血腥味。

「出事了!」張榮方面色一沉,腳尖點動,急速朝船上趕去。

其余人紛紛跟上。

眾人上到甲板時,都是一驚。

整個甲板上到處坑坑窪窪,紅色血點飛灑得到處都是。

一個兩米高的皮甲大漢,正胸膛塌陷,倒在地上早已沒了氣息。

在他身邊,還有一具黑衣侏儒的無頭尸首。

而李觀岳,正盤坐在尸首邊上,渾身是血,一只眼眶沒了眼珠,一條腿也被硬生生扭成麻花,徹底廢了。

他低著頭,手里捏著一根旱煙,煙絲飄著白色煙氣,卻一口也沒抽。

似乎是听到了動靜。

李觀岳艱難的抬起頭,看向上船的眾人。

他僅存的一只眼楮呆滯而茫然,呆呆地看到了上船的張榮方。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動彈。

良久,張榮方才忍不住開口。

「李師傅,你身上的傷……」

「張公子……求你……」

李觀岳忽地出聲。

他慢慢地,艱難地挪動身體,然朝著張榮方猛地彎腰,屈膝, 地一下叩首。

「武功我都交給你!都給你!求你……幫我報仇!報仇……」

他重重地磕頭在甲板上,一下接一下,聲音哽咽。

隨著一聲聲叩首,甲板上留下一個個不斷疊加的血印。

眼淚和血水不斷混合流下,落在甲板,又被額頭砸得濺開。

張榮方沉默了。

他看著不斷叩首的李觀岳,看到船長正和前來查辦的衙門捕頭解釋情況。

撲通。

忽地,李觀岳身子一歪,暈倒在地,沒了意識。

「來人,趕緊把李師傅待下去好生療傷!」張榮方迅速道。

「可……公子,這人可是騙了您那麼多錢……」一旁的一名守教衙門官兵忍不住道。

「錢歸錢,之後再說,不管如何,他可以不仁,我不能不義。人命關天,先救人再說!」張榮方正色道。

「這……是!」幾名官兵無奈,只能迅速上前,找了船上的擔架,將李觀岳小心翼翼放上去,帶走。

張榮方也上去仔細檢查了下。

這才發現,李觀岳身上的傷勢,遠比外表看起來要重。

除開殘疾的肢體方面,他內髒也受了重創,有髒器內出血跡象。

迅速給他服用了大道教的止血傷藥,然後以基礎的截脈手法止血。

簡單處理好,他才讓人將其抬下去,找醫師治療。

他的這一舉動,也讓周圍的人都紛紛贊嘆。

張景榮的善名不不自覺地在一刻,深深地印進了周圍碼頭人群的心中。

此時也隱隱有人認出了他的真正身份。很快,張景榮便是張影守教的事,不知不覺也開始傳開了。

大道教的風評和名聲,也在這一刻于刺桐碼頭留下了一顆不起眼的種子。

處理完彭莎號案件後,張榮方乘坐馬車,返回沉香宮。

車廂內。

張真海依舊帶著面罩,和他同乘一車。

「公子……不是我們下的手……我的人還沒來得及出手,就有另一撥人先動了。」

張真海壓低聲音,皺眉稟報道。

「我知道。」張榮方輕輕用茶匙舀了一勺姜糖,放入熱茶中。

「雖然結果和我們預期的一樣,可……看到一個父親為了給兒女報仇,向我叩頭。我心里……」

「公子太過心善了。」張真海望著張榮方的眼神微微柔和。

「心善……或許吧……」張榮方輕輕嘆息。「只是有時候會想,原來每個人都身在局中。他如此,你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其實,他也不想如此,可若不如此,又如何能讓那李觀岳心甘心甘情願地將部武功交給他?

當然,他原本沒打算做絕,會把李家人殺成絕戶。可惜……天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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