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玥宮在漆黑夜幕下一片寧靜。
一處熱霧繚繞的大殿此時亮如白晝，清脆明亮的水聲不絕于耳，引人遐思。
這兒是妖庭的二位公主殿下的寢宮中的浴場，一方熱氣蒸騰的池子佔據了殿中五成以上的面積，濃霧翻騰之間，兩道倩影在水中若隱若現，美好身量令人移不開眼。
「趙賊！我們一定不能饒了他，這才第一天他就敢如此羞辱于您，他今後還想做什麼我都不敢想！是可忍孰不可忍……」
全夏義憤填膺地捏著小粉拳說道。
「咳！」
她話音未落又似乎因為語速太快而嗆了一下。
熟悉她的人會發現她此時的聲線有一種不同尋常的黏糯。
而她自己也擔心明日見了父汗會因此暴露出什麼殘忍的現實。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等待，若是進一步將他激怒，情況只會更加不妙。」
妖女雲澹風輕地開口了。
「不行……」
二殿下輕咬著比起平時顯得異常紅艷的唇瓣。
「我受辱也就罷了，他還總要連您一塊兒欺負，不可饒恕！」
她說著就想到了方才回宮時發生的事，天真稚氣的臉蛋兒再度泛起嫵媚紅暈，金藍異色的美眸中流光溢彩。大惡人實在可恨，竟然敢那般戲弄她這個妖庭的二殿下以及他們的長公主。
「是我之過，若非是我方才在他用晚膳時忍不住出手，他說不定也不會那般對待我們。你那個時候也打了他的臉好幾下，他豈能不以同等手段對付我們？」
伯鸞半夏說的自然是在車駕上的時候，她將冠王殿下制住，然後全夏與她一同用果籃打了趙王爺的臉這一事。
那時候小妖女可起勁了，不停地提起籃子然後拍在他的臉上，甚至都把花紋陶杯扣人家鼻子上了。
趙錯可能是樂在其中，但他絕對不介意拿這事兒找茬，所以剛才用了同樣的手段欺負她們。
「這怎麼能怪您？」
二公主听她提起這事兒也是臉熱。
「全都賴那個大壞人，他不要臉就算了，可還要帶上別人！自己嘗的香瓜鮮果，讓我們吃盡苦頭！」
她扁著紅潤小嘴，火冒三丈地控訴著賊人的惡行，他和長公主殿下以後還怎麼見人？
「不說他了。」
大但是小的妖女輕描澹寫地說道。
「我們現在也拿他沒辦法，裕親王再有兩日就回來了，到時候或許會有轉機。」
她心平氣和的話語讓全夏眼前一亮。
「他老人家不是在極北坐鎮嗎？」
金月汗國幅員遼闊，趙錯與長公主去的庫倫區還屬于南方，真正的極北之地是北海凍土。
「我妖庭大軍南下，你父汗擔心王庭不穩，前段時間就已經下詔讓王叔回來，他這幾日應該就要到餃蟬城了，不會太久。」
「好！」全夏先是歡欣鼓舞，然後又覺得不對地歪了下小腦袋，小聲地道，「若是裕親王也沒有發現我們落難了呢？」
「我自有安排。」
伯鸞半夏不緊不慢地打理著及臀的燦爛銀發。
「有您這話我就放心了！姑且再讓那個大壞人得意幾天，他落到我們手里後再報今日之仇。」
二殿下一臉認真的點頭，她也看出趙大將軍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了，回宮的車駕上，她和長公主殿下一起用果籃打了那人一頓，而他方才就用同樣的手段讓她們跪在地上。
這個仇她可記下了，若是有朝一日能拿捏小公爺，她必是要報仇的！
起碼得讓他也跪著……
「我來給您梳理頭發吧。」
全夏小臉蛋兒紅撲撲地游到了長公主身後。
她對于後輩的一片孝心自不會拒絕，將手垂下，由著二公主為自己梳洗長發。
小妖女抬起柔荑，將白潤縴柔的青蔥玉指探入她黏膩的發絲間，小心翼翼地開始梳理，她還湊近輕嗅，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又扁下。
「趙賊！我們給他做的果漿雖然敷衍了點兒，但是他當時看上去喝的還是蠻受用的，味道再如何說也不會難喝，可是回宮後他給我準備的晚膳是個什麼東西？說難吃他還不樂意，非要我們吃干抹淨，沒吃完還要將剩下的潑我們身上！」
二殿下怒氣滿月復的說道，她一直被教育身為一國公主至少要知恥自重，所以這會兒用詞也是委婉矜重。若不是她還知道自己是未嫁人的少女，此時可不會替那個大惡人粉飾罪行。
「我們現在是在敵國大將的手中，有口吃的就不錯了，若是他明日拿我們拷打才是真的要受罪了。」
伯鸞半夏從容依舊的說道。
她知道，全夏對冠王殿下的所作所為大有意見，做的事確實太放肆了！
呵，那人一進宮就讓她與二公主在會客的大殿上罰跪，對她們兩個張牙舞爪，想來是忘乎所以了，此時還在自鳴得意吧？
「您不是最討厭臭男人了嗎？」二殿下欲言又止地看著她，「他還對您百般羞辱……」
她不太理解長公主殿下此時的從容自若。
對于她的潔癖全夏是知道的。
趙錯做的事絕對不可饒恕。
「不要在意一時的榮辱。」
妖女安之若素。
「你今天受人羞辱，不應該恨讓你痛苦的人，想一下如何擺月兌逆境。如果說與傷害你的人合作能夠改變你的處境，那就放下怨恨與他站在一條船上吧。」
這是她的心里話，她沒有說出來用以教導二公主。都說因材施教，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她還是了解的，對這個家伙口頭教育是沒有用的，還是要讓趙錯來言傳身教，這不才一天她就有了長進了？
「話說起來……」全夏眨巴著明艷動人的雙眸，「您好像對他的冒犯一點兒也不抗拒誒？」
她說著就好像意識到什麼似的睜大了美目。
「難道……」
二殿下吃驚地捂著小嘴巴。
長公主眸光寧和地與她對視。
她是不相信全夏會對自己起疑的。
「那個大壞人回宮之後給我們做的晚飯，您當時好像吃了不少，是我不願意嘗，他才惱羞成怒地將剩下的菜湯都潑在了我們身上，該不會他的手藝其實還不錯吧？」
妖庭的二殿下一臉詫異的說道，她說話也是有水準的，伯鸞半夏愣了一下才听懂。
「他的菜你也不是一口沒嘗吧？」
長公主殿下回過神後也因為她的話而眯起了美眸。
「你都覺得難吃的東西，我可能會喜歡嗎？還是說你其實不討厭。」
全夏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她怎麼可能會愛吃趙大將軍的東西！要知道他們妖庭給俘虜的吃食都沒有這般難以下咽，大虞人真是太冷酷了，大惡人以後淪落到她手下，她也不能讓賊人嘗到一絲甜頭，哼。
「你就是不愛吃他準備的膳食，一定也不要當面與他作對，他方才一不高興不就讓我們難堪了？」
夏妖女雲澹風輕地說道。
「可是……」
二殿下扁了下嘴唇。
「我被他欺負還要表現得甘之如飴也太下賤了吧？」
妖女對她的感想並不在意，在裕親王回來之前穩住情勢才是她要做的，于是說道。
「趙錯這幾日下廚應該會特別勤快，他做的東西我們輪流品嘗，這樣一來他應該不會有意見。」
長公主頓了一下後又說道，她認為還是有必要讓全夏暈頭轉向的，這個二殿下一直到現在和她說話都還想著怎麼翻盤，說不準就會給她添上什麼麻煩，還是要讓她沒有心力去想別的事為好。
「可……」全夏一听她的話就緊張地搖頭，想著小公爺在大殿上抬頭時的凶狠，一時間更慌了，「我自己對付不了他的。」
她可憐兮兮地一把抱住了伯鸞半夏。
「我們以後都一起嘛～」
「那就再說吧。」
長公主殿下輕吐了一口氣。
「你方才也听到了吧？他今晚要到我殿里休息，沐浴後你就直接回自己寢宮吧。」
這不徐不疾的話語讓二殿下面色一白，她就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趙錯是個什麼意思，他們妖庭的長公主這一去，可還能毫發無損地回來？她可不能允許自己獨善其身。
「不行！我和您一塊兒過去，他有本事就把我們兩個都……」
「全夏。」
夏妖女打斷了她的話。
「我的話你難道也不听了嗎？」
「不是這個意思……」二公主委屈巴巴地扁著小嘴地望著她，「我怎麼能在您水深火熱的時候置身事外？」
「不用說了，休要意氣用事，他還不能把我怎麼樣了。」
妖女不容置疑地說道。
「知道了……」
全夏心有不甘地點了下小腦袋。
她那雙金藍異色的美眸中蘊著悲憤，結合大惡人今日的肆意妄為聯想，她都不敢想長公主遭到何等嚴酷的對待。
大殿的燈火在二位殿下離開後暗了下去，她們在長廊的盡頭分開，長公主獨自向寢宮行去，不一會兒就站在了一座厚重殿門之外，她正抬起玉手要將門推開的時候又頓住了。
「嗯……他這是睡著了嗎。」
伯鸞半夏低語。
她不發出絲毫動靜地將大門推開，殿內一片漆黑，不過她能看見自己榻上的那道身影。
長公主殿下邁著無聲的步子向他走近，一張清峻臉龐逐漸在她眸中清晰。趙賊已經睡去，對于她的靠近沒有絲毫防備，她眸光如水地在床邊站了好一會兒後才開始寬衣。
「唔……」小公爺忽然發出了一聲低音，他迷朦間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好似本能反應一般地向身旁抱了去，「妖女。」
他無意識地都囔了一聲。
長公主沒有反抗，盯著他的臉龐看了好一會兒，而後一言不發地合上了美眸。
入城的第一夜，二人如之前的半月一般相擁而眠，不過某只小妖女卻是輾轉難眠，一直到後半夜才淚眼汪汪地睡去，她不知道傷心難過的只有自己這個受害者。
「好乖～」
趙錯在翌日起了個大早。
他睜開眼先是發了一會兒呆，見伯鸞半夏還在熟睡之中，于是開始自娛自樂。
長公主殿下養了一只嬌俏可憐的小白獅子貓，這對于小公爺來說可是難以抗拒的存在，情不自禁地就開始擼貓，玩了好一會兒後，他忽然福至心靈地抬頭與一雙天藍色美眸對上了視線。
「好玩嗎？」妖女眸光寧和地望著他輕聲細語地問道，「你現在是愈發肆無忌憚了呢。」
「哪有……我只是疼一下你養的貓而已。」
冠王殿下小聲回應。
他壞心眼地將指頭抵在小白獅子貓的嘴上，故意壓下，于是被生氣的小可愛咬住了。
長公主凝視著趙王爺，他被盯得有點兒心虛了，擼貓的同時也湊上前，在她的白皙臉頰上親了一口，以示親近。
「你此時志得意滿我也能理解，畢竟敢如昨日那般對待我妖庭的二位公主的也只有你了，以你的性子是要洋洋得意那麼幾天的。」
「殿下以為自己很了解我嗎？」
趙錯板起面孔。
他此時有一種被人窺探了心事的羞怒。
伯鸞半夏確實是已經對他的性格了如指掌了。
「你去看一下全夏吧，她也醒了，不能讓她有太多心思去想破局之法。」
長公主殿下雲澹風輕地說道，對他的冒犯並不怪罪，轉而讓他去收拾小妖女。她這一開口就要趕人，小公爺不高興。
「不去。」他將心中的不滿施加在了小白獅子貓上，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哼道，「我也不能讓你有太多心力來算計我。」
長公主垂下手，想要將他的手從自己養的貓上推開，不過沒能成功。
于是……她將柔荑握在了趙大將軍的手上以保證他能溫柔擼貓。
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個混帳東西不高興是因為我輕描澹寫地讓他去見全夏？’
伯鸞半夏若有所思，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總是能讀懂趙錯的情緒，對于這人的小脾氣她也知道該如何處理。
「我們昨晚回到玥宮之時，你是出于什麼理由連同我也一塊兒下手了？請給我一個解釋，我是讓你把全夏收拾了，你當時完全可以找個理由將我趕走的吧？」
長公主殿下突然發難，眸光清冷地望著他，神色不善。
「嗯……」
小公爺故作鎮定地沉吟。
他昨天那般欺負合作伙伴顯然是理虧的。
可是不管重來多少次他也不會在那種情況放走妖女呀。
「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對，你可以提個與我犯的錯相對等的要求，如何？」
趙大將軍又開始不當人了，他昨天不干人事，長公主還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成？如果是的話，他是願意效勞的。
「是可以呢。」伯鸞半夏卻是抬起了白潤玉手，好似溫柔地輕撫他的發絲，而後把他手中的小白獅子貓提起，將之推到了他的臉上，紅潤小口輕啟，「你該謝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