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人。」
趙錯一到楚王都就被帶往王宮。
「皇上傳下口諭,要您到京的第一時刻入宮面聖,不得有誤。」
「多謝。」
趙錯神情肅然地拱手。
他不著痕跡地瞥了眼一旁的楚國師。
小別枝只是個小探子,自然沒有機會見到永照帝,他們要暫時分開了。
‘你如果暴露了身份,就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本座瞬息便至。’
她的稚女敕聲音在趙小賊腦海中響起。
「國師大人也要小心。」
小公爺回應道。
「嗯。」
二人在秘密交流間,已經分別上了兩架馬車,向著不同的方向而去。
「我這個身份是永照帝的近衛,楚非甚至還得廢帝賜下楚姓,兩人之間的關系是非常近的。」
趙大將軍坐在車中閉目養神,藏在袖子中的手捏緊了,心中難免緊張。
面見熟人是最容易暴露身份的。
這是一個大難關。
「大人這邊請。」
趙錯走下車的時候,已是身處紅牆綠瓦的宮廷間,一名年輕的宦官為他引路。
他默然地跟上,楚非的本性就是沉默寡言,必要時又能扮成各種性格。
一路上七扭八拐後他來到了一間密室之外。
「卑職楚非恭請陛下聖安。」
他在門外行了一禮。
「你進來吧。」
永照帝溫和的聲音傳了出來。
他話語才落,門就被一名太監打開了,屋內一片明亮。
趙錯的目光向前掃去,只見少年天子在書桌前負手而立,他的身旁是一名綺年玉貌的木訥少女。
‘你這個巫女為什麼也在啊?’
趙小公爺見到安樂公主差點繃不住了。
這個正處于含苞待放的年紀的女孩確實是個美人。
她墨綠色長發給人森林般的清爽觀感,明艷的翡翠美眸好似寶石,梨形身段也透著青春魅力。
「永照帝不會知道未婚妻喜歡把肚兜給外人看吧?」
趙錯心中一陣莫名。
廢帝根本就想不到面前的是楚家的死敵。
他在淮南國時,就曾被趙賊帶兵追殺,如今頭上還多了頂帽子。
「陛下。」
趙錯走上前再次欠身行禮。
他的目光一直留意著安樂郡主的臉色。
這個瘋女人一臉淡漠,並未表現出什麼異常,這讓他松了口氣。
「你也不必多禮了。」
永照帝笑著將他扶了起來。
「朕把你當作自己人,此去寧西府多月,辛苦你了。」
「為陛下辦差不苦。」
趙錯低頭道。
「你在外多日應該也听說了。」
皇帝楚礽側過身以溫柔的眼神看著一旁的安樂。
「朕與安樂已經定下了婚約,婚期就在兩日後,屆時你也來沾點喜氣。」
「恭喜皇上與殿下喜結連理。」
小公爺公式化地回應著。
「你這木頭性子啊。」
永照帝好笑地搖了下頭。
他覺得自己這個心月復太悶了。
楚非拍馬屁的話也是說得平平無奇。
「罷了。」
他又換上了莊重神情。
「這里沒有外人,你且將此行打探到的消息說一下吧,務必面面俱到。」
「回陛下的話。」
趙錯出發前就已經準備好了月復稿。
他作為寧西將軍,自然可以告訴永照帝一些想知道的事,不成問題。
凡是他決定要用以應付廢帝的朝廷機密,在他說出口之前就已經變成落後消息了,不具有任何作用。
「趙賊到任之後,第二天就召見了秦不責大人,命其整理一遍府內卷宗。」
趙大將軍面不改色地說道。
這是他在拿下秦不責後對外放出的消息。
永照帝不會知道,自己的重要棋子已經被未婚妻賣了,現在正關在東宮秘衛地獄中。
「寧西府軍的動向如何了?」
楚礽眯起眼楮的問道。
「一切如常。」
趙錯嚴肅地說道。
「陛下,趙賊當真不容小覷,甫一上任就完全拿住了兵權。」
「這個逆賊確是朕的心月復大患。」
永照帝輕嘆了一口氣。
「還有那個武崇行總兵,他們兩個在淮南國時曾帶兵追殺朕近百里路,可恨至極!」
他說到後面也開始咬牙切齒!
「還有……」
趙小公爺忽然瞳孔一縮。
他眼角余光中的安樂郡主依然一臉恬淡寡欲。
只是曹賊卻注意到了她垂下的玉手,她不知為何兩手握住了衣裙下擺,這個動作明顯不對勁!
「可是有甚麼不忍言之事?」
永照帝見他臉色忽變也是一驚。
「不知陛下可知,趙賊此人頗好他人之妻,就連偽朝皇後也拿下了?」
「你說的可是數月前京中之事?當時魔後下了戒嚴令,許多消息還沒傳出就被封鎖了。」
「臣在寧西府中打听到了關于這方面的信息。」
趙錯低下頭以掩飾自己震顫的瞳孔。
他的視線依然放在安樂郡主身上。
並且他已經移不開眼楮了!
‘我被發現了嗎?’
趙大將軍心中發寒但又不禁滾燙。
安樂玉面泛紅,以迷蒙的眼神看著他,垂下的雙手向上。
粉白色的襖裙下的白膩美腿顯露而出,她的肌膚是一種病態的雪色,晃眼迷人。
‘你未婚夫就在眼前啊喂!’
趙錯不斷地深呼吸。
「好看嗎?」
安樂朱唇微動地對小公爺比了個口型。
他差點沒頂住,為什麼他要當著永照帝的面,與其未婚妻眉來眼去?
出大問題!這個有毛病的巫女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喜歡被丈夫外的男人注視不成?
‘安樂可能就是想要亂來,任何男人都可以,我的身份沒有暴露?’
趙小公爺希望自己的這個猜測才是真相。
「你快說來。」
永照帝催促了一句。
他但凡回頭看一眼就能氣暈過去。
自己沒有踫過的未婚妻竟然當起了「女菩薩」。
「京城兩月前的動蕩……」
趙錯欣賞美景的同時也應付著永照帝。
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安樂不像發現了他的身份,被戳破之前他必須演下去。
可憐少年天子,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身處遙遠的漠北草原,還在听他說著無用的「朝廷秘辛」。
「你做得好。」
永照帝听完他的話後滿意點頭。
「一路奔波,你且下去洗沐吧,朕之後再傳喚你。」
趙錯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他瞥了眼正在合上衣襟的安樂。
郡主殿下今天的小衣是繡著荷花鯉魚的淺綠色。
「臣告退了。」
小公爺行了一禮後就要退下。
「楚非……你之後返回寧西府要幫我辦一件事。」
安樂忽然以靜雅的嗓音輕聲說道。
「嗯?」
永照帝頓時詫異地看向了未婚妻。
「安樂你有何事要辦?直接與朕說就是了,你我可是夫妻!」
趙錯沒有吭聲,依然面對著廢帝,他作為忠臣只能听從一個主公的命令。
「你讓楚非听我的話。」
安樂平靜地對著未婚夫說道。
她白玉般的面龐上沒有一絲愧疚。
這個女人顯然完全不把未來丈夫放在眼里。
「他是朕的心月復,你自然就是他的主母。楚非你可听清楚朕的話了?」
永照帝回過頭看向趙錯。
「見過主母。」
趙錯毫無心理壓力。
他想吐槽這逐漸熟悉的劇情。
如果安樂沒有發現他的身份,這豈不就是女主人勾搭下屬的劇本?廢帝實慘!
「我要你幫我時刻盯著錯……趙錯。」
安樂淡然說道。
「這是屬下分內之事。」
趙錯應聲的同時,永照帝也開口了,他搖頭說道。
「安樂,朕知你恨不得將趙賊千刀萬剮,但此事不能急于一時啊。」
「嗯。」
安樂郡主敷衍了一句。
她忽然拿出了一個錦盒走向趙錯。
小公爺與永照帝一時間都是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你也是蠱師,但以你的實力還不足以監察趙錯,這是一只異蠱。」
安樂將手中的盒子遞向趙錯。
「無功不受祿。」
趙錯當然是拒絕的。
「你此番可是立了大功,主母給的東西就收著吧,朕回頭也有重賞。」
永照帝嘴角含笑地揮手說道。
「謝主母的賞。」
小公爺只好硬著頭皮接下。
他懷疑安樂是要給自己下蠱了。
不過有龍脈蠕蟲在他也不用擔心。
「你打開看一眼吧。」
安樂有雲淡風輕地補充了一句。
趙錯心頭一緊,這個巫女是要當場給他種蠱?不妙。
小蟲子一會被動地還擊,他的身份必定暴露,可是他也不能不听命令。
「遵命。」
趙大將軍咬牙打開了手足紅的精美盒子。
一股清淡的少女幽香撲面而來,這味道似乎帶著溫度,沁人心脾。
盒中哪有什麼蠱,一件繡著蓮花錦鯉的小衣靜置其中,他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喜歡嗎?」
安樂眼波流轉的問道。
「多……多謝主母大人賞賜。」
小公爺不動聲色地將盒蓋扣了回去。
他才不想要這種東西呢。
回去就燒掉!
「我下次再給你更好的。」
安樂當著永照帝的面對他說道。
「屬下受寵若驚。」
趙錯嘴角抽搐地施禮。
少年天子嘴角含笑的看著這一幕。
他能看出自己未婚妻確是恨毒了那個趙小賊。
「你下去吧,我之後會召見你的,你現在還對付不了趙錯。」
安樂郡主好似認真地說著,她的嘴角卻不自覺地勾勒出了一道弧度,痴態盡顯。
「瘋女人!」
趙錯心累得月復誹了一句。
「卑職這就退下了,陛下萬安,主母金安。」
「你主母喚你時也不可怠慢了。」
永照帝叮囑道。
他不會介意安樂郡主使喚自己的人。
至于未婚妻和別的男人接觸他也不會多想,高貴的聖姑大人,絕無可能自降身份地引誘下人!
「屬下定會像侍奉陛下一般尊敬主母大人。」
趙錯畢恭畢敬地說罷後就退了下去。
他看出了永照帝對安樂的真心。
可惜巫女無情啊!
「你去吧。」
趙小公爺退下後,又被一名宦官領了下去,他就住在楚王宮外圍的一座府邸中。
「永照帝是沒有察覺到你的異樣呢。」
他回到了房中。
小國師正坐在書桌前品酒。
趙將軍見到她後才放松了一直緊繃的神經。
「小別枝……我受人欺負了。」
趙錯心累得躺倒在床。
「發生什麼了?」
楚別枝听著他疲憊的聲音頓時擰起了柳眉。
她一時間都沒有計較趙小賊的稱呼。
這個混賬是受什麼委屈了。
「你看。」
趙錯躺著將手中的盒子打開後舉起。
國師大人先是一愣,然後就沉下臉色,起身向趙小賊走去。
她感覺自己又上了這個混蛋的當,剛才竟然還擔心了一下,真是浪費感情呢。
「你是在挑釁本座嗎?」
她抬起小腳丫踢著趙錯的左腿迎面骨。
「趙賊!你來楚國尋歡作樂?進宮一趟還有女子送你這東西?」
小別枝一時怒上心頭,不停地踢著她的小腿,幼女敕的臉蛋兒都要鼓起來了。
「不是……」
趙錯頓了一下後還是實話道。
「這是安樂郡主當著永照帝的面給我的。」
楚別枝頓時難以置信的睜大美眸。
這個賊子又在奪人所愛?
還是永照的準皇後?
「國師大人你且听我道來,我與安樂之間絕無私情!再如何我也不能與她有瓜葛啊。」
趙錯若無其事地牽起了小國師的玉手。
「你說。」
她一把甩開了趙賊的壞手。
「安樂可能已經看穿了我的身份……」
趙錯將自己與安樂郡主之間發生的事道出。
楚國師像是在听故事似的一臉茫然。
她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安樂郡主……竟如此不知廉恥?」
「這個不重要了,問題在于她是只對我這般,還是什麼人都可以?」
趙錯眯著眼楮的說道。
「若是前者,我已經暴露了,反之則問題不大。
「還有一種可能,安樂是傾心于你了,這就不算是壞事了。」
「絕無可能!」
趙小公爺見國師大人面若寒霜,知道她說的不是真心話,于是果斷搖頭。
「我方才和楚國師你說了,她在楚軍截殺我的戰場上,最後也曾想取了我的性命!」
「你能這麼想說明還沒昏了頭。」
楚別枝哼了一聲。
「笑話。」
趙錯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又豈是那個毫無廉恥之心的女人可以動搖的?」
他剛才在永照帝面前時已經躁動了。
「最好如此。」
小國師恢復到了一開始從容不迫的姿態。
「莪們此行,乃是為了破壞永照帝與蠱族結盟,你準備怎麼做?」
「此事不好辦呢。」
趙錯腦殼疼得又睡在了榻上。
「我們就算這次阻止了他們狼狽勾連,但是以後呢?必須要把事情做絕!」
「本座以為此事還是要從安樂郡主身上下手。」
楚別枝若有所思地模著下巴。
「俺也是這麼想的。」
趙錯對她的話表示認同。
「安樂嫁給永照皇帝,這不是聯姻,而是兩個賊首的合作。」
他當然知道那個巫女的重要性,廢帝能夠手握南疆,就是因為這位聖姑大人啊。
毫不夸張地說,安樂郡主不是什麼人的棋子,她自己就手握大權。
甚至就連蠱族這等異類也奉她為聖女。
「你打算殺了安樂?」
楚國師听懂了。
「是!」
趙錯輕點了下頭。
「此事不能急躁,你我應當徐徐圖之,謀定後動。」
「本座是聖,不能出手斬了她,你要自己想辦法使其伏誅。」
楚別枝輕搖著小腦袋的說道,舉火者對無關緊要的凡人下手是被默許的,但是絕不能動安樂這種影響天下大勢之人。
趙錯如今也是如此,不會有聖者真的對他出手,他也是攪動風雲的人物。
聖者刺殺一國之君更是絕對禁忌。
「我已有安排了。」
趙錯沒有把話說明。
「我們暫且先等到七日後的祭天封後大典。」
永照帝與蠱族的盟約之地是在楚國與西沙國的交界處。
他誅殺安樂的時機在那個時候。
不急。
「你一路風塵,還不叫人送些膳食來?本座也想嘗些點心。」
小別枝為了掩飾自己對趙賊的關心,所以多說了最後一句,其實她現在沒興趣吃什麼甜點。
「我這就讓人去準備。」
趙錯說道。
他作為永照帝的心月復還是可以吃香喝辣的。
與小國師用過午膳後,他本想小睡一會,但是一個驚雷的傳令讓他愣住了。
「安樂郡主召楚大人覲見。」
‘你就這麼急不可耐?’
趙錯在屋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上午才和安樂見面,獲賞一件小衣,現在叫他過去是干嘛?
不過他不能拒絕,畢竟這可是主母大人的命令,他作為「楚非」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
「你若是撐不住了就在心中喚我。」
小別枝以幽然的眼神看著他。
「這點辱我還是能忍的。」
趙錯做好準備後就跟著傳令的太監向內宮而去。
讓他安心的是安樂不是在什麼密室見他。
他們見面的地點是花院中的涼亭。
「卑職見過主母大人。」
趙錯見到一臉淡漠的純淨少女後立即行禮。
安樂以一雙祖母綠色的眸子看著他。
她的眼中似乎帶著愉悅。
「好用嗎?」
郡主殿下輕聲問道。
「屬下不明白您說的話……」
趙錯疑惑。
「我給你的東西。」
她恬靜的嗓音讓少年冒汗。
「不敢冒犯殿下。」
趙大將軍屬實也是被她整不會了!
「錯……」安樂郡主雙目迷離的張嘴咬住玉指,「你也不想我丈夫知道你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