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實實寫完，反復檢查，最後再等交卷鈴響，等監考老師一個一個地收完卷子，陸擇一才走出考場。
站在人群堆里望了一眼看到了他家的車，唇角勾起一個笑，陸擇一便知道他父母一直都在他身後陪著他。
但是人群熙攘，他找不到了。
而且也沒時間找。
瞟了一眼之後，陸擇一就深吸一口氣，拎著他的考試專用袋，去找送他們過來的車了。
接下來的考試一定要更加認真就行。
狀元！
誰不想當狀元？
須知少年凌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
！光耀門楣。
只要他考了一個狀元，他爹就能哭著打電話回家給他爺爺，「喂，老頭子。我們家祖墳冒青煙了，擇一他考上狀元了！狀元郎吶！」
狀元他爹，狀元他娘。
一听就十分氣派。
高考加油，他會努力的。
漸漸的，學生都走完了，陸朝才拍拍余悄悄，「走，找個館子吃飯，等下午些再過來。」
沒看見陸擇一，應該是剛剛跟著人群走了。
「好。」
……
高考三天。余悄悄十分輕松地在外面玩貪吃蛇，順便揍揍陸朝。
陸擇一高考應該是沒問題的吧。他成績一直都很優秀，要是這都有問題，那就只能托關系送他去電子廠擰螺絲了。
少年人嘛，還是要自食其力。
不能啃老。
陸擇一最後一門是生物，等考完已經是六點多了。
幸好是夏季，太陽還沒落下。西邊金黃色太陽的余韻，攜帶著一抹火燒雲。
陸擇一出來，在人群中瞅了半晌，在自家車附近眯著眼楮探索。
最後才在一顆大樹下找到了那夫妻倆。
這倆無聊的人蹲在地上玩井字棋。
「咦？」陸朝最先發現擇一，抬起頭來，說了一聲，「出來了啊，考的咋樣？」
「……」
「……」
臉上表情醞釀了一下，陸擇一便低著頭黯然失落地說道︰「不怎麼樣，考得不怎麼好。」
「沒事。」余悄悄起來拍拍陸擇一的肩，「考差了也沒事，你爹給你找關系了，後台非常硬。」
陸朝︰「？」
他找什麼關系了。
「啊？」
陸擇一也驚了，他就說著玩的。他們家真有關系啊。
「什麼關系？」
「觀音菩薩。」
「哦。」
陸朝也無語了，起來模了模車鑰匙，轉身找車去了。
余悄悄順手把陸擇一拉上，「行了，走吧。就算沒考好也沒什麼，反正你力氣大，將來還可以去工地扛水泥。」
陸擇一︰「……」
副駕駛的位置他不用肖想，那是他媽的位置。
坐在後排的時候，陸擇一揉揉眉心好好想了想一個深奧的問題，為什麼他媽會說話呢？
怎麼這個女人好好的，就學會說話了呢？
俗話說，考前三天當成寶，考後三天變成草。
但是陸擇一從五月初到六月高考前都沒有回家，他考前三天都沒有被當成寶的時間。所以等他考完之後，家里還是給他好好地補償了一下。
太子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其實說到底也跟以前沒多大差別。畢竟陸擇一一個月才回來一兩天，每次月假他在家里的日子都是比較舒心的。
這還不算受到了虐待。
他依然是那個萬人敬仰的太子。
高考結束之後他的待遇被提升了一點點。但是提升不多。
不過這對他來說已經算日子了。但是他覺得這種好日子肯定過不長，所以還是應該好好享受當下。
等他在家里忍辱負重，苟到張馡回來，他就可以和他的學姐一起快樂的雙宿雙飛去了。
反正錢已經到手了，現在這個家里他是大爺。
挨打的大爺也是大爺。
嘿嘿。
喝完了他媽熬的一碗湯之後，陸擇一就跑上樓跟他的朋友連麥打游戲去了。
葉旭之心態崩了，在游戲里對著陸擇一倒苦水。
「我覺著我就只能上一個一本。211都夠不著了。」
「考試砸了啊。」
陸擇一沒吭聲，繼續砍人，他一個學霸開口去安慰人不太好。
葉旭之繼續發牢騷。
「以前還煩惱青華燕大上哪個，現在一看，是我想多了。原來我哪個都考不了。」
不過轉念一想。嘿，他是青華得不到的男人。這樣一想，心里頭就好受多了。
「對了，兄弟，你考的哪樣啊？」葉旭之又問了。
「應該能考上燕大吧。感覺考得還行，沒發揮失常。」陸擇一道。
這話謙虛了。
對面憋了好久，才說出來一句，「牛逼。」
沒發揮失常的意思，就是跟他平時一樣。估計也是年級第一吧。
陸擇一繼續說話了，「不過就算我考不上也沒什麼關系，我爹給我托關系了，而且後台很硬。」
「什麼關系？」葉旭之被唬住了。
「觀音菩薩。」陸擇一說。
「……」
葉旭之無語了。
哦，那沒事了。這個笑話真冷.
六月二十五。
零點一過，陸擇一就守在電腦前查分了。
他雖然有信心，但是省里面臥虎藏龍。
以前月考最多也就只是跟縣里面人比，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省里面到底是個什麼水平。可別突然冒出來一個人來搶他的狀元位置。
輸身份證號的時候，陸擇一手心都捏了把汗。查分數這麼一件嚴肅的事情，說不緊張是假的。
「我覺得你應該進不去。」
陸朝也跟著陸擇一一起守在電腦前。他有經驗，這個時候查分的人太多了，擠得要死。大概等下午查會好。
「你要相信咱家網速的實力。」陸擇一偏不信邪，就要查。
早死早超生。
早點考上燕大，早點去玩。
是挨打還是繼續當皇帝，就看今天了。
幾個關鍵性的信息一輸，回車鍵一按，眼前的畫面就變了一遭。
是成績頁面。
零分。
「……」
「？」
「啊？」
看著眼前的成績，陸擇一愣了，滿臉的不可置信。頓時心跳也開始加速。
眼前的成績不是成績，是扎他的刀子。
陸擇一的心砰砰跳著，感覺快被急哭了。為什麼會是零分，就算瞎蒙也不可能是零分吧。難道他的作文就一分沒有？
還是說他沒有貼條形碼？
在這個短短的一分鐘，他把他能的犯的錯誤都好好想了一遍。
然而事實卻是沒有。
他把姓名，準考證，條形碼，什麼的亂七八糟的都檢查了好幾遍。
他沒有亂填。
最後，陸擇一轉頭問他爹，很難過的樣子︰「……我們能申請復核嗎？」
他不信他是零分。
陸擇一面紅耳赤，要被急哭了，腦子里想的全是復讀的畫面，或者是提出申述之後，跟高考的負責老師爭執的畫面。
「出來了嗎？」陸朝低頭看一眼陸擇一的臉色，看見他的表情下意識就覺得他考的不太好。陸朝心里也一沉，這是考的多差啊，把他們家擇一逼成了這樣？
應該不至于吧？
一時間，陸朝在腦子里瘋狂找安慰的話。
沒事，真要是分數有問題的話，我們就去申述看看。別著急，分數不能代表一切……
「多少分？」余悄悄也湊過去電腦跟前看。
陸擇一捂著臉，沒臉說話。就這個破分數，可能真的要靠他爹的關系去工地扛水泥了。
他是學霸，學霸的考砸才更加丟臉。
明明以前都考得很好的。
「零分。」余悄悄看了電腦一眼，說了出來，然後又低頭拍拍陸擇一的肩︰「這不是挺好的嗎？你干嘛這一副表情。」
陸朝也說道，「這至少是省前五十。」
「省前五十燕大不是穩了嗎？就算沒有狀元也沒事。而且成績都沒出來，說不準就是狀元了呢？」
陸朝也不知道陸擇一在難過什麼。
分數都沒出來。
而且都看不到分數，擇一怎麼知道他的高考分數會有問題，這有什麼好查卷的？
算了，可能學霸的考砸跟他們理解的不一樣吧。
陸朝要是跟擇一一起的考試同學，看見陸擇一這麼凡爾賽，絕對揍他。
但是現在他是他爹，那就還是安慰吧。
省前五十。
不管怎樣，他們老陸家都沾光了。
直接光耀門楣。
等天一亮，他就跟老頭子打電話。
哈！老頭子，你可能有一件事還不知道。咱們家的祖墳啊，冒青煙了。
對啊，就是我們家擇一。他考上燕大啦！
陸朝的思緒此刻已經飄到千里之外了。
「啊？」陸擇一猛地抬起頭來，懵了。
著急的臉色頓時僵在臉上。
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媽，陸擇一有點不確定性地試探問道︰「省前五十？」
陸擇一驚了，然後又瞠目結舌地指指電腦︰「可是這不是寫的零分嗎？」
他們看的難道不是一個分數？
「對啊，沒問題啊。省前五十觸發屏蔽機制。所以就顯示零分。」陸朝說道。
余悄悄揚眉；「你不知道？」
陸擇一︰「……」
他從哪知道，又沒人跟他講。
陸擇一沉默了，剛剛漲紅的臉也消了下去。
哦。
沒事了。
他是省前五十，他能上燕大。
陸擇一抿抿唇，覺得他剛剛正流了一半的眼淚很尷尬。
嗯……
那他現在到底是哭還是不哭呢？
喂，這樣顯得他很丟臉誒。
稍微沉默了一下，陸擇一便立刻從電腦跟前起來歡呼。
嗚呼！
他中了！
噫！我中了！我是舉人了！
啊哈哈哈！
一只正在歡呼的猿猴立刻就被他爹踹了一腳︰「小聲點，要是擾民了看我不揍死你！」
嘿嘿。
高中了舉人的陸擇一現在即便是挨打也不難過了。
陸擇一揉揉，卻還是有一點擔心。
「那要我真的是零分，不是觸發屏蔽機制了怎麼辦？」
「可能性不大，真要是零分的話那邊會讓你申訴的。你只要不是空白卷，語文怎麼都能撈個一兩分吧。」
「哦。」
這樣一想，陸擇一就又開心了。
哈哈！
嘴角快咧到耳後根上，陸擇一興奮地關上電腦，然後把他爸媽從房間里趕出去，接著就準備睡覺了。
考試考好了心情都不錯。
看這個樣子，他在家里的地位，還能靠著他的學霸光環來延續一下。
臨睡之前，陸擇一找張馡分享喜悅。
「我考上燕大了！」
……
……
高考考一個省前五十是一個值得炫耀的事。
雖然分數還沒出來，但是余悄悄覺得燕大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無非就是擇一願不願意的想法。
好在秦蔓蔓家沒有高考完的孩子，這還能讓余悄悄四處夸耀。
余悄悄:「喂？蔓蔓啊，我們家擇一分數出來了。」
秦蔓蔓︰「嗯，多少分 。」
余悄悄更開心了，一拍大腿︰「省前五十，直接觸發屏蔽機制。具體分數不知道，就知道是省前五十。」
秦蔓蔓︰「那是好事啊。孩子考哪想好沒？」
余悄悄︰「他還能考哪，燕大唄。」
秦蔓蔓︰「這也挺好。誒，剛好我燕京有套房子，擇一要是上燕大的話，平時周末就讓他到外面住唄。反正擇一不住的話也是閑置，有自己的房子，肯定比住宿舍舒服……」
余悄悄︰「……」
她明明是來炫耀分數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感覺到了對方在炫富。
真討厭。
余悄悄氣鼓鼓地掛了電話，遠離富婆。
……
學霸的待遇一直都很不錯。
成績才出來，青華燕大的就已經過來搶人了。
早上陸朝被青華的招生辦的一通電話給鬧醒。然後洗漱完，剛給家里的老頭子打電話報喜，老頭子也是樂得合不攏嘴。
等下午些時候，擇一就被燕大招生辦的人綁著去燕京參加夏令營了。
跟著燕大稀里糊涂要走的時候，陸擇一給張馡發消息︰「我好像要過來找你了。」
陸朝沒忍住，跟過去送人。
待要上車的時候，陸朝把陸擇一叫住了。
「擇一！」
「什麼！」陸擇一頓住腳步，于是又回頭。
看著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陸朝突然有一點感慨。
當初那麼小一個孩子，轉眼間就這麼大了。
沉默了好久，陸朝才緩緩說道，「去了燕京，錢不夠記得跟我們說啊。到時別在店里被人扣住了。還得讓我去贖你。」
陸擇一︰「……」
不知道為什麼，陸擇一總覺得他爹有一點奇怪。
他是那種給他爹省錢的人嗎？
可是理智告訴陸擇一，他這個時候不能抖機靈。
最後，陸擇一只點了頭，說了一聲，「好。」
緊接著陸擇一便爬到了燕大的車上。
陸朝握緊拳頭，听到車子的發動機響，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說了︰
「擇一，你現在這個年紀。還不必糾結當下，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也不必太擔憂未來，未來的事未來說了算。人生沒有無用的經歷，所以，你一直走，就往前走，天一定亮。」
一直走，天一定亮。
一瞬間，陸擇一的心弦好像被某些東西觸動了一下。
陸擇一還想說什麼，可是燕大的車已經等不了了。
前排的司機一踩油門，開車走了。
于是陸擇一只能沉默著看著他爹送他離開的身影。
車漸行漸遠，那道在小時候記憶里十分偉岸身影也變得越發模糊……
他爹剛剛說的十分沉重的話，他還不知道怎麼回應，就被燕大給綁架著帶走了。
可是。
又不是生離死別，何必搞得這麼沉重？
這怎麼說得像他去燕大之後就不會回來了一樣？
人最怕立flag。
此刻陸擇一的心里也有點慌了，那他到底還去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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