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江湖 第九十八章 那兩個都是怪胎

站在凝春樓上那蒙著面紗的女子,眼神里的恨意,似乎已凝結成冰。

凝春樓這名字的含義,大概是要留住春暖,可她眼里心里,只有冰寒。

當年,施紅燭贏了她奪走了飛魚堂總舵主之位,今天,她要讓施紅燭把一切都還回來。

「莊君稽!」

面紗女子大聲喊道︰「施紅燭為了你壞飛魚堂的規矩,她該死,你為了她壞青鳥樓規矩,你也該死。」

她伸手一指︰「我今日要看看,你們兩個還有誰能來救!」

當初與青鳥樓約定井水不犯河水的,正是如今被囚禁的施紅燭。

若此時青鳥樓真的調派大量人手過來支援莊君稽,那自然也就是在向飛魚堂宣戰。

所以今日這局面,施紅燭是孤家寡人,莊君稽身邊只有一個靈山奴。

「這嗶婆娘嗶話真多。」

靈山奴一俯身,撿起來半截柱子,朝著樓上狠狠甩了過去。

眼看那柱子就要砸進窗口,面紗女子手腕一翻,兩個月牙形的兵器在她身前急速的切割旋轉。

飛來的柱子,沒多久就被切成了碎末。

那兩個彎月停下來的時候,才看清楚是一對跨虎攔,懸停在窗口,光芒四射。

這兵器在江湖上頗為少見。

靈山奴見那柱子沒能傷人,倒也不懊惱,畢竟那女人可是飛魚堂的二當家,地位僅次于施紅燭的月溫柔。

她姓月,詩詞中但凡有月字的,多半溫柔婉約,她名字還叫溫柔,所以給她取名字的時候,大概是希望她是一個溫柔如月的姑娘。

可她不是,她學不會溫柔。

也許施紅燭犯的最大錯誤,就是在擊敗月溫柔之後沒有殺了她。

而是念及同門姐妹之情,把她留在身邊幫忙,且地位越發的提高。

月溫柔這些年來一直都在隱忍,她從沒有服氣過,也沒有放棄過。

不殺施紅燭,她一輩子都不踏實。

而今,非但有殺施紅燭的機會,還有殺莊君稽的機會,她怎麼可能罷手。

殺了施紅燭,飛魚堂便是她的,殺了莊君稽,青鳥樓只剩下一個廢物方凌渡,早晚也是她的。

雲州城啊,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一個江湖勢力可以一家獨大了。

「她知道你來,應該很開心,也會很傷心。」

月溫柔冷冷笑了笑,然後伸手一指,她的一對跨虎攔隨即飛出去,在半空中旋轉摩擦,發出奪目之光。

這是信號。

埋伏在四周的人立刻起身,手里都攥著一根鐵索。

他們為了對付莊君稽,竟是提前在四周挖出來不少坑,人埋伏在坑中,用麻袋蓋好,再把土灑在上邊。

這些人起身之後奮力一拉,一樣被埋在土下的大網就收了起來。

之前他們用過這樣的招式,在莊君稽才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就想用大網將莊君稽抓住。

可是那網,被莊君稽的青鳥瞬間切割成了碎片,毫無作用。

可這次不一樣,這次他們用的鎖鏈鐵網。

在鐵網兜起來的同時,七八人從樓頂上跳了下來,他們手中也拉起來一面鐵網。

莊君稽手指一動,青鳥隨即飛了出去,不是奔著落下的鐵網,而是奔著跳下來的人。

青芒一閃一閃,落下來的人盡數被穿透心口而死,可是那鐵網終究落了下來。

青鳥旋回,在鐵網上沖撞,也能破開,可遠不似破開漁網那般輕松。

來回沖撞多次,火星四濺,鐵網卻只被切出來幾條口子,沒能碎裂。

數不清的人從四周涌過來,抓住繩索奮力的拉拽,試圖將鐵網中的人拽翻。

靈山奴都被拉的左搖右晃,一怒之下,抬起腳狠狠往下一踩。

砰地一聲,地面似乎都為之震顫,幾個人被他一腳踩的反被拽翻。

一群人還在咬著牙拼了命的拉拽鐵網,不給莊君稽和靈山奴掙月兌的機會。

另外一群人,端著提前準備好的長槍,沖過來後就朝著鐵網之中不停的刺。

可他們這些平日里也算凶悍的家伙,用長槍,竟然不能戳進靈山奴身體之中。

一群人圍著戳了幾十下後,只是把靈山奴的衣服戳的破破爛爛。

「燒死他們!」

月溫柔一聲令下。

樓上,一扇窗戶推開,兩個飛魚堂弟子抬著一大盆油潑下來。

在火油往下潑的同時,又有一人將火把點燃,也往下一扔。

不知道這火油是怎麼煉出來的,半空中與火把踫撞後,竟是瞬間就燒了起來。

于是,天空中就出現了一條烈火瀑布。

靈山奴大驚失色,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飛魚堂的人,竟是如此的陰狠。

這種手段,骯髒無恥!

他立刻下蹲,想把莊君稽抱在懷里,用他的後背為莊君稽擋住烈火瀑布。

他甚至已經听到了火焰燃燒的聲音,就近在咫尺,可等了片刻,卻沒有感覺到有什麼溫度。

靈山奴抬頭看,見天空是黑的。

因為那是一面黑傘。

十字路口,擲出了黑傘後,林葉身子往下彎著,雙手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喘息。

他身上的黑衣已經破損的極為慘烈,看著比靈山奴的衣服還要慘。

在這千絲萬縷一樣的衣服下,隱隱約約的,似乎能看到一抹一抹的暗紅。

他受了傷,而且不止一處。

他要對付的可是八個拔萃境的強者啊,那八個人還是早已成名的江湖高手。

她們已經配合多年,默契無間,她們用的還是極為罕見的內勁樂聲。

所以林葉決定狠一些,對自己狠一些。

他封了七處穴道才殺出來。

辛先生為了讓他成為天下第一怪人,給他開穴位數百處。

這數百處明穴,皆有吸納內勁的能力,相當于數百個小型的丹田。

可林葉為了趕來救莊君稽,自廢了七處明穴。

他不敢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所以只能用這樣的辦法,以明穴硬接敵人的內勁,超過能吸納內勁數倍的這種做法,就是一穴換一命。

將敵人的內勁盡數吸于一處明穴中,再以敵人的內勁爆發回去殺敵。

他這樣做,他覺得,大概是徹底封住了這七處穴位,以後再也不能用了。

但他,在乎,卻不會後悔。

烈火瀑布落在大傘上往四周流動,火焰也逼退了圍上來的飛魚堂弟子。

那火光是如此的奪人眼球,如此的令人震撼,可所有人都看向了林葉。

他們想看看,在這個時候,連青鳥樓都一人不來的情況下,是誰來救那病瘦之人。

林葉深呼吸。

然後緩緩站直了身子。

他看向火光那邊喊道︰「死沒死?」

莊君稽回應︰「早著呢。」

林葉笑了。

他喊︰「我不是很能打,所以多的交給我。」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來兩把長刀。

莊君稽喊︰「好!」

火焰還沒有完全熄滅,那壯碩如山的漢子已經站了起來,他再次把莊君稽放在自己肩膀。

靈山奴回頭看,眼楮有些發紅。

「小個子,以後你是靈山奴的兄弟!」

林葉︰「屁話,小你妹的小個子。」

然後再次深吸一口氣,看著那四周至少數百人的隊伍,他左右晃了晃脖子。

「你們倒也不用太念我的好,畢竟與飛魚堂,我也有我的仇。」

他身子壓低,腳下蓄力。

那些飛魚堂的弟子不敢招惹莊君稽,還不敢招惹他?因為他可沒有飛器。

沒有飛器,便不是拔萃境之上的強者。

砰!

林葉腳下炸開一團氣浪,人沖進了飛魚堂的弟子之中,下一息,血如箭般在人群中飛濺。

就在距離此地不到一里遠的地方,兩個黑袍人並肩站在高處看著。

他們兩個像是完美的隱藏在黑暗之中,也完美的隱藏住了自己的氣息。

哪怕就算是交談,他們的聲音也都控制在了這個範圍之內,不會被人听到。

這般內勁控制已到收發自如的境界,絕非是拔萃境以下的人能夠施展出來的。

這兩個黑袍人,若不穿黑袍,大概也都算是尋常人的身材,只是一個顯得高些,一個顯得瘦削。

瘦削的說︰「看起來,武岳之下,已沒有人是莊君稽對手了。」

高大的說︰「若他早年學會憐惜自己,不那麼多意氣用事,這雲州城里就會又多一個武岳境的人。」

瘦削的沉默片刻,搖頭︰「對你來說,那可不是好事。」

高大的說︰「對你來說,那就是好事?」

瘦削的那個又沉默片刻,然後笑了笑︰「這兩個家伙,都有點意思,一個是什麼史上最強啟明境一芒,一個是武岳境之下已無對手。」

高大的說︰「有些可惜。」

瘦削的說︰「你會覺得別人死了可惜?」

高大的說︰「你死了我也覺得可惜。」

瘦削的說︰「你死了,我大概會去放幾個爆竹放幾十個吧。」

他問︰「你按住了青鳥樓?」

高大的回答︰「方凌渡是個真小人,還需要我按著青鳥樓?」

他說完轉身︰「沒意思,不看了,不如回鬼市里听個曲兒自在。」

瘦削的不走,他說︰「我得再看會兒,雲州城已經十年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沒有離開那邊廝殺之處。

他看到了,那個壯漢扛著莊君稽已經進了凝春樓,所以他覺得確實好可惜。

因為那地方本就是個陷阱,樓外的陷阱和樓內的陷阱比,什麼都不算。

當然那是對于莊君稽來說,武岳之下第一人,陷阱不大,怎麼能陷的進去?

樓外的幾百人,對于那個叫林葉的小家伙來說,也是足夠大的陷阱了。

因為已經看不到那家伙的身影,被數百人圍進去,像是被海浪吞噬的一塊石頭。

「唉」

瘦削的黑袍人嘆了口氣。

然後,他眼楮猛然一亮。

那塊年輕的,但又臭又硬又倔強的石頭,從海浪里再次出現。

血潑滿身,這還未滿十五歲的少年。

笑了。

因為他覺得,原來,如此,這般,很快意。

滿臉血,咧開嘴,露出白白的牙齒,嘴角上揚的弧度啊,竟是還有些明媚。

在他四周,尸骸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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