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誅心

這白衣女子之所以能夠潛入天劍門而無人察覺,一方面是無人得知她乃是草精花魅,另一方面,也是她心存死志,早做好了以命搏命的準備。葉天甚至懷疑,她壓根就沒想過誅殺自己為那林郎報仇之後,要怎麼離開天劍門。

她最後那句話應該是發自肺腑,說的確切心意。她的林郎已死,她獨自活著也沒什麼樂趣,只想再報仇之後,去九泉地下,好與那林郎魂魄亡命相依,做一對鴛鴦野鬼。

葉天雖然不知道她和這林郎到底有什麼糾葛羈絆,能用情如此之深,不過早在先前那個九號把這畫面呈現給他看時,這前一任二十號枯樹皮面具主人所誅殺的那個林郎,絕非什麼草精花魅,而是實打實的三重天某個宗門嫡系弟子修士。

這等宗門嫡系弟子修士,當真肯和一頭草精花魅,結為道侶,攜手共進?

以葉天對于三重天內各個宗門之下的底細弟子了解,只覺得這等可能,真的不大。

葉天只懷疑,要麼是那被喚做林郎的修士不知道這白衣女子真正身份,要麼就是知道後有心利用,以情感作為羈絆,拴住這草精花魅,為他所用。只是這些懷疑,需要證據證實罷了。

恰恰好,那前一任枯樹皮面具主人雖然已經命隕道消,但其完成的任務記錄,仍在枯樹皮面具內存有記錄。葉天先前掃過一眼,沒太注意,但既然這白衣女子找上門來,還是如此用情之深的痴情兒,葉天覺得,有必要查證一番。

一旦可以證實,那都不需要葉天出手,這草精花魅,自己就要受不了那無情真相,損傷自己大道根本。

所以撂下那句誅心之話後,葉天就已不再理睬那白衣女子,以神識和枯樹皮面具相連,查閱起先前那任面具主人,誅殺白衣女子所知林郎的種種詳細資料。

這林郎,本名林岳天,是三重天中原地區某一名門貴宗嫡系弟子,家室極好,但就這出身,卻是有些問題。他的爺爺是該宗門的宗主掌門,父親是宗門內某一實權長老,名叫林正華,但偏偏母親,是某一外門女弟子,仰慕宗門之威,不遠萬里來此修行,可惜資質有限,多年無法進入內門,只能在外門做一些端茶倒水的侍從僕人工作。

但她求道之心多年不曾減免,知曉自己天賦一般,就動起了其他心思,在一次內門弟子外出游歷之際,意外得知其中一人身份,乃是如今宗主掌門之子林正華,就動了歪心,處處訓機誘惑勾引那林正華。

恰逢那時,這林正華修煉一門神通功法到了緊要關頭,有些走火入魔,陰差陽錯之下,林岳天生母找上門來,引得林正華心魔攻心,滋生邪念。于是,林正華就和這個外門女弟子有了夫妻之實。

事後這女子也是厲害,知曉事情輕重緩急,竟是沒有再與那宗主之子過多糾纏,反而抽身離去,卻在十個月之後,誕生下林岳天,這才抱著其直闖宗府內門,企圖母憑子貴,一舉邁上登天之路。

但仙家無情,又豈是泛泛而語。那宗主掌門得知此事,不但重罰了自己這位愛子,還將那女子以不守門規,婬亂禍事之罪,將其廢除大道根本,徹底掃地出門,任由其流回民間,再無修道可能。

到是這林岳天,自己也算整齊,雖是初生嬰兒,但隨著母親一路闖入內門,不哭也不鬧,那雙大眼楮始終好奇四下張望,對什麼都充滿了興趣。宗主掌門懲罰了愛子處理了那外門女弟子,唯獨對這幼子下不去手,最終也只能不了了之,讓其留在內門。

多年過去,這楊岳天天資到底是要比他那生母強上許多,年紀輕輕就連破築基、結丹兩境,結成元嬰境,成為宗門內不可多得的年輕天才,可以說前途無量。一日下山游歷,他和自己那個生母竟是意外重逢。當時他的生母因為大道根本被毀,之前數年修道變成竹籃打水,貶回俗世凡間,再無一技傍身,最終淪為青樓妓女,以自己那點微薄姿色,取悅于人,多年過去,容貌漸衰,就連青樓也不要她,最終讓她街頭祈禱,現如今,早是一個丑陋粗鄙的糟老太婆。

能讓她苟且偷生,遲遲不肯死去解月兌的唯一原因,也只有自己那位獨子,楊岳天了。

她也知道,自己雖然被毀大道根本,可楊岳天還是被留在了那宗門之中。多年過去,她相信母子連心,兩人終有再見面的一日,到那時,自己的獨子就是她再次翻身的資本。她總不相信,這孩子也還會像他爹以及他爺爺那般無情。

但事實證明,當已成糟老太婆的她認出自己獨子,想要上前認親,卻被楊岳天矢口否認,斷不承認也就算了,他惱怒之下,竟是以為圖一己私欲攀龍附鳳,污蔑詆毀仙家為由,不由分說一掌直接打死了自己生母。

別人不知此事,就算知道,也沒人在意楊岳天是否殺了一個俗世凡人,可楊岳天的生父,也就是宗主掌門之子,當年犯下過錯生下這楊岳天的林正華,心中卻是十分清楚,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告訴林岳天真相。他也是借此機會,想要彌補那女子一番。

雖說當時這女子用心不純,可歸根結底,也是他走火入魔在先,動了邪婬之念,否則任憑那女子使勁千般手段勾引誘惑,又怎麼可能讓他犯錯。那女子事後的悲慘遭遇,他看在眼中,卻也是無能為力。

他身為宗主掌門之子,又身兼宗門要職長老,一舉一動都在眾人矚目之下,若再與那女子有所牽連,那可不是幫她,而是害她。故而他獨自將此事告知林岳天,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林岳天和這女子母子連心,再有重逢之時,林岳天可以代替他彌補償還一些給這女子。

縱使扔不能讓這女子重修大道,但好歹也能過上殷實生活。但事與願違,林正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兒子,竟是眼皮也不眨一下的打死了自己生母!

這讓他勃然大怒,在林岳天返回宗門之後,林正華將其叫到自己跟前,拚退左右,將林岳天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但林岳天振振有詞,死不認錯,一來堅決否認那女子就是他生母,二來也在質問林正華,既然他心中有愧,為何又要借自己這兒子之手,去為那女子贖罪?甚至于,他還直言當年之事,認為這件事本身就是他生母有錯,妄圖攀龍附鳳,一步登天。此等險惡用心之人,是宗主掌門懲罰太輕,換做是他,直接一掌劈死,哪有後續那麼多的牽扯之事。

林正華看著林岳天這般言語,像是不認識他一般,一腔怒火,竟是悄然而散,不復存在。

父子兩人相對無言,林岳天見林正華沒有話說,也就徑直離開,自此以後,父子隔心,再不像往常那般。而之後,林岳天離開宗門外出游歷的時間也就越來越長,而游歷之處,也不再向宗門稟告。

也是事後,林正華無意之間,才發現林岳天外出游歷之時,竟喜歡扮做是山上仙人,專門誘惑那些仰慕仙人的凡間女子,一旦誘拐到手,就以極為殘忍的手段將其魂魄剝離,煉制成自己獨有傀儡。

這等邪術,連林正華都不知他是從哪學來。總之看其手法,以及事後處理後手痕跡的熟練程度,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般作為。

林正華馬上意識到,林岳天如此之做,顯然是因為他生母一事,神魂具受心魔的影響侵佔,已經到了無力回天之時。他當機立斷,竟是聯系上了枯木閣,自己頒布下任務,就是誅殺自己這個親兒子。

而葉天之前的那任二十號枯樹皮面具主人,就是接了這個任務,尋得機會,一舉將這林岳天偷襲誅殺。

一個虐殺生母,之後肆意誘拐凡俗女子然後殘忍虐殺之人,能是專一對這草精花魅之人?

葉天看完任務記錄,對這林岳天其人秉性,模得已是大差不差。他明明知道那是自己生母,仍還是故意不認,然後一掌擊殺,一來是怕生母這般模樣,污蔑了他仙家嫡子的身份,二來也是為了永絕後患,好讓自己忘記自己還有如此不堪的出身污點。

若非如此,他又怎麼會生出那麼強大的心魔,佔據侵襲其精魄神魂,以至于到了無法扭轉的地步局面。

這樣一個人,會真心去愛一個人?

葉天再次肯定,這草精花魅,一定是也受了這林岳天的誘引迷惑,誤以為對方就是她此生寄托。而這林岳天,不過是在利用這草精花魅,發泄自己陰暗心魔那一面而已罷了。

再次睜眼,葉天望向前方。花香之處,皆是白衣。

就趁葉天查閱枯樹皮面具內關于林岳天記錄之時,這草精花魅,利用自己大道根源,在這洞府之內,以花香填充,分裂出無數自己,布置下一道天羅地網,一來是確保洞府之外的天劍門無人察覺前來支援,這二來,也是不給葉天任何假借其他手段或者是法寶遁地逃離。

葉天不管不顧,只是看著某處,哈哈大笑出聲。

「死到臨頭,這般開心,閣下當真只有結丹期?以妾身來看,就是先前我遇到的那元嬰期修士十號,也遠不如你。」白衣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雖是夸贊之詞,但語氣語調,卻是陰陽怪氣,充滿嘲諷。

「我笑你不敢回答我先前所說,為何不能開心?」葉天也不在意,就是繼續哈哈大笑。

「無稽之談,妾身何須回答,到是等你死後,與我們一同在九泉地下相見,你倒可以親自去問問我的林郎,他是否願意。」白衣女子再次嗤笑出聲,譏諷而道。

「你就如此自信?可為何據我所知,于枯木閣頒布下任務殺你林郎之人,就是你這林郎的一個情婦。」葉天信口胡謅,反諷回去。

「你胡說!」那原本不急不慢的諸多白衣女子,聞言竟是臉上一變,再也笑不出來,面容一下猙獰恐怖,雙目都泛起了紅光。

「我為何胡說,你這林郎的情婦之所以要殺他,就是因為發現了他在其他宗門之內,還另有情婦,就在兩人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私下幽會之時被當抓了一個當場正著,這才惱羞成怒,反目成仇。」葉天冷冷一笑,卻是說的越發流暢,語速也是越來越快!

「住口,休要污蔑我林郎!我林郎一生,最愛之人只有我,只有我,他哪來的什麼其他情婦!就算是有,也是那些賤婢俗女,看我林郎風流倜儻,故意勾引于他!」白衣女子方寸大亂,尖銳叫聲,都變成了哀嚎嘶吼。

她先前至于這洞府內的一切布局封鎖,霎時變得搖晃不已,整個洞府,陰風四起,就連那沁心花香,都變成陣陣惡臭。

「你可知道,那讓我殺你林郎的情婦,是如何對我描繪你那林郎偷奸現場,說你那林郎模著人家姑娘玉手,如捧白玉,放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寶貝的不行,僥是對她,都不曾那般溫柔……」葉天卻是不管不顧,只是一個勁兒的往下說著,語速飛快。

「住口,住口,你給我住口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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