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開枝散葉

次日,大清早的沒有在山巔別苑吃飯,林昭帶著徐明安出來見世面,兩個人就在小鎮里的一個早餐鋪門前坐下,要了兩碗辣湯外加十個包子與六根油條,而且那油條還是剛剛炸好的,香脆得很,徐明安從未吃過如此可口的早飯,贊不絕口。

一向以來,徐明安游歷江湖從來都是「窮游」,一身破舊道袍,背著一把破劍,最多再背一個竹箱之類的東西裝一裝雜物,向來是走到哪兒睡到哪兒,從來沒有吃過酒家,也從來沒有住過客棧,甚至就連這種早餐鋪子也從未光顧過,他的營生向來都是自給自足,就連可以賺錢的道門超度手藝都是免費給那些山野幽魂做的,自己還得倒貼開壇錢。

「徒弟收好了?」林昭笑問。

「嗯,收好了。」

徐明安重重點頭︰「小滿那孩子相當不錯,有慧根,而且能吃得住苦,跟我在丹霞山修行應該沒有問題。」

「自己的弟子,自己喜歡就好。」

林昭兩口一個包子,道︰「吃完帶你去看看荷風書院,我們雪域天池上唯一的一座書院。」

「嗯,好!」

……

清晨,荷風書院。

林昭帶著徐明安踏入書院大門之後,顧零榆便屏退了那些小夫子,生怕他們上前叫「山主」暴露了林昭的身份,而顧零榆也沒有去招呼,只是捧著一堆簡牘進了學舍,開始教孩子們學習今天的聖人文章,一時間,書院中盡是讀書聲瑯瑯。

「真好。」

徐明安在假山下的石階上盤膝坐下,一派道士打坐入定的模樣,而林昭也沒什麼講究,也盤膝坐在一旁,兩人一起感受著早晨的清風與遠處的讀書聲,直到一位小夫子搖動青銅鈴鐺,一座座學舍中講課的夫子便停止了授業,讓孩子們玩鬧、休息一會。

一群學童在院落里嬉戲,也沒人去管林昭和年輕道士,而就在走廊上,一個穿著花棉襖的小姑娘將一卷簡牘背在身後,當成劍,在另外幾個小姑娘的面前耍了一套自創的劍法,一時間那些小姑娘笑成一團,其中一個說道︰「顧小寒,若是你將來劍法大成,成了那山上的劍仙,可不要忘記我們這些姐妹啊,就像是剛才先生教的那句話一樣,叫什麼來著……對了,苟富貴、莫相忘!」

顧小寒笑著點頭︰「麼得問題!」

林昭遠遠的看著,眼中滿是笑意,這些孩子都是雪域天池的種子,將來注定是要在整個天下各處開枝散葉的,想想就讓人覺得開心。

徐明安則看著那名叫顧小寒的小姑娘,眼中泛著異樣的神采,道︰「林昭啊,那顧小寒你看如何?以丹霞譜中記載的資質看相一道上來看,這顧小寒的資質應該是有上五境之相的,屬于生來道骨的那種人……我能不能……再收一位弟子啊?」

「可以。」

林昭眯起眼楮看向顧小寒,雖然林昭是玩家,不太懂的看一個人修煉的資質,但這叫顧小寒的小姑娘他僅僅是看一眼就覺得很舒服,在她身上甚至能看到一點蘇清酒小時候的模樣,徐明安或許確實沒有看錯,顧小寒的資質、天賦極高,將來的成就縱然不如蘇清酒,但至少也是十一境保底了。

而且,自己的好友徐明安雖然現在看起來什麼前途,道觀破破爛爛,修為中規中矩,丹也煉不出來,但徐明安性子質樸,在修道上未必就差了,否則王老道那種高人憑什麼能看得上徐明安,將丹霞譜傳給他?所以,顧小寒是雪域天池的孩子,將來入了徐明安門下,一旦大放異彩,雪域天池也會跟著沾光啊,畢竟她是從雪域天池走出去的孩子,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林昭道︰「你稍等一下,我讓人叫她過來,一會你記得露一手啊!」

「啊?哦……」

徐明安老臉一紅,他一個下五境真要露一手啊,不過還行,糊弄一下小姑娘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不久後,顧零榆帶著小姑娘走了過來,遠遠的沖著林昭作揖之後就轉身走了,林昭則縱身一躍落在了假山上,不干預人家師徒的第一次見面。

「你是……」

顧小寒抿著小嘴,看著眼前那穿著破舊的年輕道士,道︰「道士,你叫我做什麼?」

徐明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道︰「其實,我是來自于丹霞山的道士,小寒,你可願意隨我上山學法?」

「啊?!」

顧小寒微微一愣,道︰「你是山上的神仙麼?」

「算是吧……」

徐明安撓撓頭,有些心虛。

顧小寒一雙小手背在身後,擺出一副大人模樣,目光在徐明安身後背著的那口劍上稍作停留之後,似乎有些心動,道︰「我將來想做那山上的劍仙,你會使劍不?若是劍法不夠高,可沒有資格當我的師父。」

「行。」

徐明安緩緩抬手,真武劍也不出鞘,連著裹劍的破布擎在手中,道︰「我這就給你演練一套道家劍法?」

「好。」

顧小寒笑著點頭。

假山上,林昭扶額,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明明一開始是師父挑弟子,怎麼轉眼間就被徐明安弄成弟子挑師父了?不過,顧小寒這小姑娘確實不錯,將來這師徒倆在山上,指不定誰管著誰,倒也好,有這兩人在,丹霞山的風氣斷然差不了。

丹霞譜上不記載劍法,所以徐明安的劍術來自于第一任師父那老道的劍法,堪稱是粗鄙不堪,林昭這元嬰劍修壓根沒眼看,但好在劍法雖然粗淺,耍起來卻相當好看,以至于那顧小寒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睜得溜圓,長見識了,人家這才叫正正經經的劍法嘛,自己自創的那一套不通章法,遠遠沒有這道士耍得好看。

「好了。」

徐明安一套劍法耍完,將真武劍重新背在身後,笑道︰「師父的劍法如何?」

「還湊合……」

顧小寒一雙小手臂抱于胸前,笑道︰「但是山上的神仙光會劍法還遠遠不夠,我听說道門的仙師都是會仙術的,你既然想當我師父,會仙術不?不會的話,我可不會跟你上山,而且,小鎮里的那些道士那套騙神弄鬼的把戲就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哦~~~」

「麼得問題。」

徐明安微微一笑,轉身從一株桃樹上折下一根桃枝,如今已經是初冬季節,雪域天池上的靈氣遠遠不像是山巔別苑那般的濃郁,所以並沒有四季如春的景致,即便是比起北域其余位置的嚴冬要強一點,書院里的景色也已經相當蕭瑟了,一根桃枝光禿禿,桃葉早就掉光了。

「哦?!」

顧小寒睜大一雙大眼楮,直勾勾的盯著年輕道士手中的桃枝,就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徐明安笑笑,運轉體內的丹霞靈氣,右手五指收攏,頓時有一縷縷金色靈氣拖曳在了桃枝之上,這些靈氣中蘊藏的生機極為旺盛,轉眼間,那已經接近枯死的桃枝鼓起了一道道花苞,緊接著便開出一朵朵嬌艷桃花來。

「喏,師父送給你的。」

徐明安將桃花枝遞到了顧小寒面前。

「多謝師父!」

顧小寒接下桃花,別提有多開心了,小鎮里如今萬物枯索,根本不可能有桃花盛開的景象,而山巔別苑那邊禁制重重,小鎮里的尋常百姓是沒有資格上山的,所以,顧小寒在冬日里看到這一株桃花,別提心里多開心,滿心的「我師父是山上仙師,仙術無雙,起死回生啊」!

顧小寒拿著桃花枝跳跳蹦蹦的回學舍去跟小伙伴們瑟了,她自己已經同意拜師的事情,剩下的就是她父母那邊的問題,照舊,這次由梔出面,帶著禮品前往顧小寒家里,發現顧小寒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家境也談不上有多好,爹爹是雪域軍團輜重營團的馬夫,母親平日里做些縫縫補補的營生,勉強在雪域天池上生活下來,而梔一口氣就拿出了上千兩銀子作為顧小寒去拜師之後的安家費,這就沒有什麼好說的,爹娘開開心心答應,將來顧小寒若是真的成了山上神仙,都算是光耀門楣了。

……

次日夜晚。

徐明安重新背上了真武劍與竹編篋笥,一手一個牽著兩個弟子衛小滿和顧小寒下山了,林昭本來想留他多住幾天,但徐明安實在是心不在山巔別苑,山巔別苑的房間是舒適,吃的也是一絕,但徐明安依舊惦記著師父留給自己的破道觀,惦記著後院里養著的那幾只蘆花雞,別讓山里的狐狸給叼了去了,畢竟丹霞山不富裕啊!

如今,小滿、小寒上山了,徐明安就得為兩個孩子多多考慮了,他們都在長身體的年紀,伙食上可不能差了,每人每天一個雞蛋總要的吧,若是那些蘆花雞都被狐狸叼走了,以後徐明安這個當師父的拿什麼養著兩個寶貝徒弟啊!

所以,徐明安如今滿心的重返丹霞山,帶著兩個徒弟重振山門!

……

一路漫漫,林昭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就讓小酒兒送他們一程,一道劍光從山腰間拔地而起,帶著徐明安和兩位弟子直奔丹霞山,這對蘇清酒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但對徐明安師徒而言,這段路得走個好幾天。

林昭立于山巔之上,目送那道劍光消失在夜色之中,雪域天池的孩子各有去處,好事一件。

一旁,黃庭遇身負長劍,雙臂抱懷,沒來由的眼圈一紅。

有些想念楚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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