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章 剖白

霍恬果然把阿囡尋了回來,交給了易平順。

霍恬的手下是在郊外的一處破廟找的她的,當時她正鑽在供桌底下睡覺。

身邊沒有第二個人,問是誰帶她來的,她一會兒說男的,一會兒又說女的,一會兒又說是只大貓帶她來的。

阿囡本來腦子就不靈醒,  今天又多少受了些驚嚇,所以更說不清了。

不過好在看她的樣子,並沒受更多傷害,這已經算是萬幸了。

徐春君在紫菱家知道阿囡沒事了,也放下了心,叫人給她送些吃的過去。

回到府里,阿簑和阿笠都迎了過來,  徐春君問︰「大爺可回府了?」

「回了。」阿簑阿笠齊聲道。

「可吃了晚飯不曾?」徐春君又問。

「等著大女乃女乃呢!」阿笠抿嘴笑道。

徐春君聞言也只是微微笑了笑,沒再說話了。

進得屋來,  見桌上已經擺上了四菜一湯,都是自己平日里愛吃的。

鄭無疾已經坐在那里等了。

丫鬟們都笑著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徐春君和鄭無疾。

「大爺可去見過老太太和太太了?」徐春君問。

「嗯,」鄭無疾點頭,「我瞧著老太太比我離家的時候氣色好了許多。」

「多虧了大姐姐,這些日子她在家里精心照顧著老太太和太太,我倒是沒怎麼操心。」徐春君聲音輕輕柔柔的,恬靜的面容在燈下越發迷人。

「春君,你知道我在苦力營,所以才讓霍公爺去那里接我?」鄭無疾拿起筷子遞給徐春君。

徐春君的臉微微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是听吳先生說的,沒能及時救你出來,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鄭無疾笑著搖了搖頭說︰「怎麼能怪你呢?如果不是在苦力營的這些日子,  我還是以前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為何物的紈褲子弟,何況是我私自從山里跑出來的,又不是你設計陷害我,也算是我罪有應得吧!」

「多虧你那夜逃了出來,只怕你還不知道,  山中的書屋在你離開的當夜就著起了大火燒成了廢墟。那個啞僕也被燒死在里頭,我每每想起都後怕。」徐春君說。

「好端端的怎麼會失火呢?」鄭無疾覺得十分意外,「難道是吳先生點燈忘了熄?」

「我推測是有人縱火,因為那火是從下面燒起來的。」徐春君說,「而且今天做空錢莊的人也知道你不見了,所以才會傳出那樣的謠言。你在山中讀書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那人知道,縱火的多半就是他了。」

「你心中可有懷疑的人?」鄭無疾問,「究竟是誰和你過不去?」

徐春君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說︰「如今不宜太早下定論,還得再看看後面還有什麼事才成。」

「好,那就先吃飯。」鄭無疾把飯碗輕輕地朝徐春君推了推說。

「你……」徐春君看得出鄭無疾明顯瘦了,黑了,手臂上還有結痂的傷痕

,「你這些日子受了很多苦吧?」

鄭無疾不著痕跡地把衣袖往下放了放說︰「這都是小事,而且已經過去了。」

徐春君點了點頭,開始小口小口吃飯,樣子乖巧極了。

鄭無疾也捧起了碗,  眼角卻不由自主地濕了,  在他被監工辱罵鞭打的時候,  在他活得豬狗不如的時候,在他痛苦得快要死去的時候,連看一眼徐春君都已是奢望。

他不知度過多少銷金醉夢,經歷幾番香艷迷離,卻一直渾渾噩噩,和行尸走肉沒兩樣。

而當一切都被剝奪,真正陷入沉淪泥淖之後,方才明白,多少歡歌醉夢都只是一場虛妄。

此時與徐春君燈下話家常,同桌共食,才是最彌足珍貴,最值得守護的。

鄭無疾給徐春君夾了一塊青瓜條,徐春君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

吃過了飯,丫鬟進來收拾下去,徐春君便不由得局促起來,這在她身上是很少見的。

說實在話,在人前她能和鄭無疾大大方方地相處。可是一想到晚上要同床共枕,她就有些瑟縮起來。

「我還是去以前的屋子睡,」鄭無疾說,「你累了一天了,早些睡吧。」

徐春君很意外,她沒有說話,只看了一眼鄭無疾。

鄭無疾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鄭重其事地說︰「春君,以前是我太混賬,辜負你太多。如今我能僥幸回來,是上天給我的最後一次機會。

春君,我從來不是君子。哪怕我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也依然不是。我對你滿是私心,我不想放你走。我倚仗自己是你丈夫的身份,把你留在身邊。

哪怕知道自己辜負過你,配不上你,卻還要緊抓著你不放。

我以前只想困住你這個人,因為你聰慧能干,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條,可以讓我一生衣食無憂。

到現在,我變得更貪心。我想要得到你的心,這樣就得拿出足夠的誠意和耐心。

你配得上這世上最好的人,可我實在差得太多。我已然佔了太多便宜,就更不能賣乖。

春君,有一席話,我在心里想了好久,今天當面說給你听。我鄭無疾活到今天對不起太多人,以後也難免會行差踏錯。但唯獨對你徐春君,我絕不會再辜負半點。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猶如今日生。

我願等到你真心悅納我的那一天,安安心心地把自己交給我。

也算是彌補我對你之前所做下的種種不堪。

若論跡,我早已敗得一塌糊涂。

所以只能偷奸取巧,與你論心。

倘若你真的見識到了我的誠意,還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好麼?」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比之前和徐春君相處的那大半年的話加在一起還多。

夜靜悄悄的,秋蟲兒也不知為什麼都不鳴叫了。

徐春君的眼底浮起了水光,本就有神的眼楮仿佛成了碧波潭下的黑水晶。

對許多事她都胸有成竹,但唯獨對鄭無疾,她沒有把握。

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春君,你點個頭好不好?我……私底下可以叫你娘子嗎?」鄭無疾忐忑地問。

窗紗上映著徐春君娟好的側影,緩緩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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