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是周末了。
過去一周里，蘭莛至少接到封燊八次電話。其中有一天接到五次。那天他去楚老頭酒廠，在她外公家過的夜。
她總預感，封燊今晚也會給自己打電話，所以下意識地留在了宿舍，而不是像往常那樣去圖書館。
八點了……
她看了一下時間，越發無法集中精神看書。
八點半了……
她時不時拿去手機看一下，也不知道是想看什麼。
快九點了……
她心里不明原因氣悶。
……她要去買吃的。
手剛模到門把，手機響了。眼風掃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她幾乎是秒接。
一聲‘喂’硬生生被傲嬌成了懶洋洋的‘歪’，好像這能掩蓋她一直等著電話。
你不舒服？這麼早就休息了？
「沒有啊……」
她躡手躡腳走回書桌前，小心翼翼坐下。嗯，這樣可以了︰「大概是看書久了有些累。」
累了就該休息。封燊略帶關心。今天馬導來跟我說，明天打算錄摘柿子和板栗。我看著也確實可以摘了……你要不要過來？就當做是放松一下。
「明天啊……那我先看看有沒有空。」
是要去約會？
「不是……」蘭莛意識到否認得太急了，臉上一熱，慌忙調整語氣。「我之前幫老師做了一個文稿，可能需要修改。」
她憋著謊話，臉上更熱︰「我先問問。如果不用改我就有空去的……我也有想小靜姐了，她之前挺照顧我的。」
對的……如果她去了，只是因為想念小靜姐了。
那你問一下，要是有空來。就給我回個電話。明天，伊伊和她爸媽也來。你可以跟他們的車一起來，也方便些。
「那會不會麻煩人家？要不我還是做自己坐車好了。」
在溪口村的封燊听到這話，就笑了——這是已經決定要來了……
說‘可能沒空’，大概是女孩子的矜持吧。
不過他臉上的笑意，話語間沒帶出來，免得她以為自己是要拆穿她︰「章哥和吳姐人都人挺好的，而且完全是順路。如果你自己坐車過來，中途轉來轉去的，中午也未必能來到。」
嗯……那好。他們明天幾點出發，我早點過去，讓人家等就不好了。
封燊完全確定了，這姑娘周末肯定是有空的。
這會，他可以笑出聲來了︰「沒事的。我讓他們去學校接你……他們也是順路要經過你們學校的。我等會就跟他說一下。然後再將他們的聯系方式給你。」
哦……說到底也是麻煩人家，我想送點小禮物給小朋友表示一下謝意……你覺得？
「可以送她一個大沿的小花帽。她喜歡淺藍色的。」
她喜歡帽子啊？
「應該喜歡的。而且明天就能戴著去摘果子。」
蘭莛一想還真是，明天天氣應該不錯。摘果子會曬。送個帽子正好。
可是現在她沒有帽子。再看時間九點多……
「那我就送她個帽子。我還有點事，先掛了啊。」商場十點半就要關門了。幸好距離學校不遠，應該能趕得及。
那你忙。我先將章立偉的聯系方式給你。明天可以給我打電話，也可以直接聯系他。
「好，我知道啦。」蘭莛抓起錢包已經準備出門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淺藍色的小花帽……
……
封燊不僅請了章立偉一家子和蘭莛，還給個魏士進打了電話。
我哪來的華亭時間去摘果子？魏士進笑著說。你以為我是你啊，來個釜底抽薪，放我在鍋里煎熬……我在粵南省呢，得明天晚上才回去。
封燊詫異︰這麼忙的麼。這家伙連周末都要去工作了？
「行吧，摘了讓章哥給你稍點回去。」
這還差不多。不說了，我還有一些郵件要看。
封燊掛了電話，不由笑了笑。看來改變的不只有他。魏士進那家伙，似乎有點做生意的樣子了。
不管怎麼說，請了客人來，總要招待好了。他得準備一下。
結果第二天還有不速之客來了。跟章立偉一家子來的，不僅有蘭莛。還有吳鵬，和谷毅。
「谷先生，稀客。歡迎歡迎。」
見到吳鵬，封燊不奇怪。
畢竟人家公司的節目在這里錄制，來探班很正常。可是谷毅卻不就是‘稀客’了。
谷毅笑得很親和︰「听說封燊你這里要摘果子，我就想著︰終于又有機會來蹭頓飯了。」
「哈哈，谷先生你要來蹭飯，我是盼都盼不來的。」總之，好听的話外往外倒就行。
說幾句好話，反正不吃虧。
「我可是當真了。」
「不必當，必須真。」你谷毅不怕耗六個小時往返，我封燊就請得起你頓飯。
封燊說著，感覺褲腳有人再扯。
哦，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三頭身小姑娘對干爸不理自己，不滿意了。
小姑娘帶著一個將比她身子還大，相當大的寬沿小花帽。頭仰了個九十度也只能看到半個小臉。
他將小東西抱起來，掂了掂，輕輕捏了一下她的小臉夸獎說︰「嗯，伊伊比上次重了些呢。一定是有乖乖吃飯了。對不對。」
「嗯啊，吃飽飽的……帽紙！」小姑娘炫耀自己的新帽子。
「哇～好漂亮的帽紙！誰給伊伊買的？」
章伊伊似乎是真的喜歡，雙手抓著帽沿，眼楮亮晶晶的，軟軟地說︰「姐姐，送噠。」
封燊看了一眼笑吟吟的蘭莛，又問小家伙︰「是嗎？是哪個姐姐送的？」
伊伊指著蘭莛。
吳靜笑著說︰「小蘭送的。她喜歡得緊，一路上戴著不肯摘下。」
封燊笑著看了一眼蘭莛。
蘭莛被他連著兩次故意暗中提起，又對了兩次眼神，第一次還硬撐著，這次確實撐不住了。
目光垂下了。不看他就好。
只是耳朵好像熱熱的，要是伸手模，會不會更顯眼？
封燊看她臉上粉粉的，也不敢‘過分’了。
「章哥，吳姐，吳哥，谷先生，我們先進去坐下喝杯茶。小……」
第一次听他這麼叫自己，蘭莛身子不由繃了一下。
偷偷看其他人，都走前面了……還好，沒人注意到。
不對，有個小東西歪著臉趴在他肩膀上好奇望著自己。
哪怕明知道那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她還是不禁臉熱。
心一亂做事就不經腦子。比如，她就瞪了他一眼。
只可惜她沒拿著鏡子，不知道那與其是瞪眼，倒不如說是滿是菠菜的媚眼。
封燊笑著，看著她，就是站著不動。
她趕緊快步繞開他，跟著其他人進門了。
前文說過，雖然她是腿精，但高出十五公分的封燊，腿長恰好不比她短，以趕去領豬頭肉的速度，幾步就趕上了跟她並排走著。
她瞄了一眼，沒見著他看自己，只看到章伊伊且透徹的眼楮，能將人看透了——典型的做賊心虛。
偏生封燊這時側頭跟她說︰「你喜歡吃柿子還是喜歡栗子？栗子還好，不管煮熟了吃還是生吃，都可以。柿子就需要漚上幾天才能吃……你在學校大概沒地方漚，等我漚好了，再給你捎一些去。」
她小小聲說︰「不用的……」這話听著不覺得親密麼？前面的人肯定都听著呢。
封燊笑著說︰「我總不能讓你白來幫忙？對，我在你外公家住時，發展你外公好像挺喜歡喝酒……」
「是，他喜歡喝酒。以前說是在酒廠上班的人，沒幾個人是不喝酒的。不過，現在他少喝了很多……有我外婆管著，一天只喝一小杯。」
「我說呢。他的酒好像是讓你外婆管著，喝酒要先請示。」
說到親人，蘭莛好像沒那麼拘謹︰「是呢。我外婆就是擔心他年紀大，為了不讓他多喝，酒是她買的，還要鎖櫃子里。每天最多只給喝一小杯。」
封燊心里頭比了個賤賤的剪刀手——話題轉移成功。
只要了解一下這個女孩，就會發現她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人。一方面很聰明。
可是社會閱歷太少，學著別人戴面具，卻不夠厚，一眼就能看透。
而且某些方面顯得笨笨的。
反正，好‘騙’得很！
…………
這次，封燊用的是翡翠蓋碗待客。
吳靜看他每個人都給一個用，連自家女兒都要給，忙說︰「封燊，寶寶就不喝茶了。你給她一杯開水就行。」
這蓋碗，她看著就值錢。而且女兒這個干爸也太心大了。
上次女兒摔了一個碗。
听她哥說，那碗連看慣了古玩的人都稀罕。那能便宜麼？結果自家女兒摔了一個，封燊還再給一個哄著。
有一個這麼寵女兒的干爸，應該是好事。但現在她很慶幸，幸好封燊不在華亭。要不然自己女兒會被他寵壞的。
封燊笑著說︰「不是茶，是放了蜂蜜的煉乳。」
他放在桌子上，章伊伊就趕緊雙手去捧。
她聞到了，好香好香的。
吳靜趕緊扶住︰「寶寶乖。這碗重，讓媽媽幫你拿著好不好？」
「吃！」封爸爸給的，肯定最最好吃。
封燊又取個小小鐵調羹來︰「伊伊慢慢吃。」
「茶好！茶具也好。」谷毅將一杯茶喝完了，贊了一聲。
蓋碗泡茶，是直接將茶葉放蓋碗內沖泡熱水，茶泡得味了就盡快喝完。不然就泡老了。好茶葉就會顯得浪費。
「沒想到封燊你這里的好東西是層出不窮。早知道，我就該多點來了。」
「谷先生你要來，我當然歡迎。只是，恐怕沒有你喜歡的好東西招待，會讓你失望。」
「沒有好東西，能蹭你一頓飯就絕不會失望了。」
谷毅笑著說︰「還有，你叫問我名字就行了吧。你稱呼他們都是哥啊姐啊的，就我一個‘先生先生’的，讓我感覺自己是偷偷混進來的。」
封燊失笑︰「是我的錯。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以後就叫你名字。」
「一個稱呼，那麼來那麼多可介意的！」
「這個蓋碗，是翡翠的沒錯吧。」章立偉突然說。「我爺爺也有一對，听說是老物件。平時模都不讓模一下。沒想到今天能看到這麼多。」
封點頭說︰「是翡翠的沒錯。不過也不是什麼好玉。而且也不是什麼老物件。」
其實他既然決定自己留著用了，就沒考慮過它們值多少錢。沒必要去考慮。
谷毅笑而不語。
這翡翠的玉質，確實不是很好。
如果做成首飾，確實不怎麼值錢。一對鐲子，最多也就十萬。可做成這蓋碗的料子，至少能做三四對鐲子。
而且那麼大的料子，挖成蓋碗……他看著這蓋碗的紋路，一組三件都是同一塊玉料打出來的。各人手中拿著的，從紋路和綠的走向上看，應該都是同一大塊料子做出來的。
這，就有些不簡單了。
照他看來，這雖然看著不像是老物件，但想要買，一對至少要七八十萬。也不知道封燊一共有多少只這樣的蓋碗。
就現在看到的七只，想要全部買下來，沒有四五百萬還真開不了口。
要不然，他也不會說封燊這里好東西多了。
當然，幾百萬的東西，並不能怎麼在他心上。這次他來，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那些紅瓷。
他本想借著蓋碗說出來，被章立偉那麼一打岔，他就暫時不好再開口了。
吳鵬喝了兩碗茶，笑著說︰「你們坐，我去現場看看再回來。」又說。「立偉，小靜，你們不是也總說想看看節目是怎麼錄制的。要不要去看看？」
章立偉個吳靜都不是蠢人，起身說︰「封燊，你忙你的。我們先去那邊看看。」
他們也看出來了，谷毅這次來，大概是有事要跟封燊談。他們繼續留下來，大概要招人嫌了。
可是章伊伊小姑娘卻表示︰你們問過我的意見了麼？
被媽媽抱著要出門的她，扭著身子夠封燊︰「封爸爸，也去。」
「乖，封爸爸還要招待客人。我們等會就回來。」
小家伙眼巴巴望著封燊，還張開手。眼楮汪汪的，好像蘊著汪洋大海，要是沒得到回應，水就要涌出來了。
封燊趕緊說︰「吳姐，就讓伊伊留下來吧。」
吳靜一想，也行。
反正她女兒小，而且乖巧，不會哭鬧。不怕打擾他們說話，更不用擔心能听了什麼去。
倒是那個小蘭……
蘭莛正有些懵呢。怎麼一下子都要走了，那她也應該要走吧！
封燊卻說︰「小，伊伊還沒吃完。你幫我喂一下她。」
「……哦。」
封燊的這個決定，讓其他幾個成年人都不由看了蘭莛一眼。
她只能當做什麼都沒看到，微微低著頭。
做只鴕鳥……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