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主任拿著影像單子回去找周從文。
周從文沒和患者家屬溝通,他直接躲出去,去了導管室。
見苟主任進來,周從文問道,「苟主任,看見超影像了?「
「小周教授,B超是你做的?」苟主任見面後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是啊,怎麼了?」
「導絲在三尖瓣避索上好像打結了,你看見沒?」苟主任說起這個,就想到吳主任說的那句話一一差一點打了個外科結。
別說,還真是很形象……苟主任眼前都是超的影像,那個「外科結」活靈活現的。
這,是一個解不開的結。
「看見了,我還特意留了影像。」周從文很平淡的說道。
「呃…」苟主任一愣,他原本想要提醒一下周從文,可沒想到周從文真的是一早就發現了問題。
「手術能做?」苟主任試探問道。
「能,難度不大。」
苟主任眼楮直勾勾的看著周從文,周從文的話就像是毛果芸香堿一樣,對苟主任造成極大的刺激。
他仿佛被大量靜脈注射了毛果芸香堿似的,藥物瞬間作用在交感、副交感神經上,神經同時傳遞大量電流,讓他虹膜附近的環形括約肌收縮,瞳孔縮小成針尖樣。
用介入手術解開「外科結」,很簡單!
「打結了啊。」苟主任莫名驚訝的說道,「小周教授,你說肯定能行?」
「試試看唄。」周從文道,「不上台,誰知道能不能百分之百做下來。「
身為一名醫生,周從文怎麼可能說百分之百的話。
導絲貫穿心髒,從上腔靜脈順著瓣膜到下腔靜脈,這種情況對周從文來講的確不算很難。
不過對苟主任來講麼,就是另外一個概念。
「小周教授,你……你…」苟主任山山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院辦的老譚是真特麼不靠譜,跟患者家屬胡說八道,自己別說听,即便遠遠離開患者家屬在這兒和周從文復述一遍都覺得頭疼。
周從文奇怪的看著苟主任。
「苟主任,咱是老相識了,我在江海市三院的時候就見過面。」周從文笑著說到,「有什麼事兒這麼為難?你說說,別不好意思麼。「
「唉。」苟主任深深的嘆了口氣。
周從文沒說話,笑眯眯的看著苟主任。
自己都躲到更衣室來了,還能是什麼事兒。
「小周教授,院辦老譚跟家屬交代病情,避重就輕,就說是兩年前做的PICC有點小問題,要做個檢查。"
「這麼說好像也沒錯。」周從文道,「做P的時候導絲進血管了麼,譚主任說的沒錯。「
「可他…可他…可他…"
說到這里,苟主任結語。
「哦,你是擔心取不出來患者家屬直接翻臉吧。「
「對!"
周從文聳了聳肩。
「小周教授,你真的能取出來是吧。」苟主任滿懷希望的問道。
「要是取不出來,你們醫院就慘嘍。」周從文沒給苟主任一個確定的答案,而是用戲謔的口吻說道,
「做PCC把導絲留在血管里,這是責任事故。而且當時還沒發現,罪加三等。「
「兩年沒發現,導絲和三尖瓣瓣索已經有了纏繞,就算是郝主任上台切開心髒都未必能無損的把導絲取下來。」
苟主任心里冒出無數個淦。
「術後手術打擊嚴重,加上三尖瓣瓣索可能要切開,術後三尖瓣關閉不嚴,患者以後的生活會受到極大影響。你說苟主任,就這醫療事故,最後要賠多少錢?「
噗嗤~
苟主任在心里噴了一口老血。
自己就像讓周從文說幾句安慰的話,他怎麼扯到醫療糾紛上去了。
「我要是患者家屬,肯定不認可。你們譚主任的膽子是真大,我剛听了兩句,就知道他交代的方向,
實在是听不下去。「
周從文嘴里叼著白靈芝,搖著頭和苟主任說道。
苟主任欲哭無淚。
「而且啊,苟主任你知道麼。「
「知道什麼?」苟主任疑惑問道。
「我要是你,肯定盼著手術成功。」周從文的笑容格外可惡,「一旦手術失敗,我拍拍走人,你們醫院還能好意思說做不下來手術,找二院院士工作站的周教授來救台?「」…」苟主任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接下來背鍋的事兒找誰?肯定是你啊。「
周從文的笑容映在苟主任的眼楮里,讓人心生寒意。
"!!!
「可憐的。」周從文嘆了口氣,但語氣里滿是戲謔,「和這事兒沒什麼關系,最後還要背鍋,苟主任你可真倒霉。我要是你,肯定會盼著手術成功,絕對…"
「小周!」苟主任哭喪著臉打斷了周從文的話。
一段話,讓苟主任如墜深淵。
自家林院長什麼脾氣他最是清楚不過。
手術失敗,患者家屬無法接受,肯定要扔出去幾個替罪羊。當年做PICC的人首當其沖,自己也不免要受到牽累。
"一定要成啊!「
苟主任的聲音已經顫抖。
「你看,我說手術能行,你問我能不能百分之百成功。「周從文哈哈一笑,站起來拍了拍苟主任的肩膀,「我說不行,你又這樣。「
苟主任知道周從文在開玩笑,可是他心里沒底,周從文的玩笑真心是一點都不好笑。
「說句實話,要是幾年前,患者肯定要切開心髒。「周從文道,「這種手術,在透視機下肯定不行。
之前咱們用透視機下了大架子,那手術多簡單,我閉著眼楮都能做,可現在是要打開里面的結。「
「盡量吧。「
周從文最後留下一個含含糊糊的回答。
苟主任怔住,周從文說什麼了麼?他說了好多,又像是什麼都沒說。
這是標準、典型的醫生交代手術的過程,含含糊糊、似是而非。
原來,他把自己當成患者家屬,而且要比和患者家屬交代病情更加隨意。
苟主任一想到這點,心里的小野獸已經哭暈在地,不斷抽搐著,口吐白沫,神經癥狀明顯,眼看著一口氣喘不上來就要被憋過去。
他,怎麼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