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在騙你？」
林馳自嘲地笑了一下，把襯衫的紐扣一顆一顆解開，露出疤痕縱橫的上身。
他的胸口有著一處猙獰可怖的傷疤，有那麼幾分蒼白，跟周圍古銅色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是一處新傷。
「怎麼回事？」霍魁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沉聲道︰「你什麼時候對我有興趣了？」
「……」
林馳額頭的青筋瞬間暴綻而起。
「高飛，你先出去吧。」霍魁自顧自地解開腰帶︰「等天亮了你再進來。」
「砰！」
林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能不能正經點？」
「到底是誰不正經？先月兌衣服的不是你嗎？」
「混蛋！」
林馳怒不可遏地穿上襯衫，胸中氣血翻涌，忍不住直咳嗽。
「乖，別生氣了。」
「你！！」
林馳惡狠狠地瞪著霍魁，胸膛急促起伏，被氣得不輕。
「好吧，好吧。」霍魁無奈地擺擺手︰「我不亂開玩笑了，說回正經事吧。」
林馳︰「……」
「所以你真的被袁青山打成重傷了，不是裝的？」
林馳深呼吸一口氣，道︰「我不是證明給你看了嗎？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哎呀，哎呀，林局長，幾天不見，你怎麼這麼拉了？」霍魁拿手在林馳身上指指點點。
林馳面無表情看著他︰「你還有沒有別的事？
沒有事就可以離開了，我沒有任何想跟你開玩笑的心情。」
「開玩笑？」霍魁詫異道︰「我沒有在開玩笑啊，我不是在嘲諷你嗎？」
「滾！」
聞言，霍魁居然躺在林馳面前的桌子上，真的滾了一圈兒。
「滾完了，接著聊吧。」
林馳用一種無法理喻的眼神看著霍魁︰「你臉都不要了嗎？」
「要臉干什麼？」霍魁得意洋洋道︰「我僅憑才華就能讓無數小姑娘為我神魂顛倒，要是再有張帥氣的臉，這世界上的男人還活不活了？」
「無恥至極！」
「謝謝你的贊美。」霍魁彎腰鞠了一躬，抬起頭道︰「類似這樣的話我听得太多了，麻煩你以後多查查字典，或者去小學惡補一下語文知識，想點有新意的句子。」
林馳敗了。
徹徹底底敗了。
坐在辦公椅上的他向後一仰，呆呆望著天花板，滿心蒼涼。
霍魁咳嗽一聲，道︰「袁青山是被你抓起來關進地底監獄的，還被困了那麼長時間，按道理講，不可能是你的對手，你怎麼會傷成這種樣子？」
林馳依舊望著天花板，道︰「我被他偷襲。」
「偷襲嗎？」
霍魁模著下巴露出思索之色，過了幾秒，他又道︰「袁青山的脖子上不是戴著約束力量的自爆項圈嗎？」
「紀天海幫了他。」林馳道︰「那個老家伙控制了幾名看守的身體，悄悄打開了自爆項圈，在我去審問袁青山的時候，被他偷襲得手。」
「明明知道紀天海修煉著靈魂方面的功法，你都沒有防備嗎？
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嗎？
你這是……」
「你閉嘴，我不想听。」
林馳太清楚了，從霍魁嘴里肯定蹦不出好話。
「你听我說完……」
「我不听。」
「你這是……」
「滾出去！」
「你這是小母牛在公牛面前露×——找日啊。」
霍魁搖頭晃腦，很得意，很愉快。
「你說完了？」林馳冷冷看著他道︰「可以滾出去了嗎？」
「不可以。」霍魁正色道︰「沒有什麼能讓我跟你分開。」
面對霍魁這種不知羞恥的人，林馳真的無計可施。
「你都不為自己的錯誤反省嗎？」霍魁道。
「反省什麼？」林馳道︰「我怎麼知道紀天海還有靈魂出竅的手段？」
「不對吧？
在紀家的時候，紀天海不是留下了一道靈魂分身？
這件事你不是知道嗎？
就算是用三歲孩子的智商去想，也該有所防範吧？」
霍魁露出懷疑的眼神。
「你真的不是故意放走袁青山的？」
林馳冷淡道︰「不是。」
「那你怎麼解釋？」
林馳依舊冷淡道︰「我忘了。」
「忘了？！」霍魁音調拔高︰「這種事你都能忘？這樣的借口你不覺得太拙劣了嗎？」
「你到底在懷疑什麼？」林馳注視著霍魁的眼楮道︰「人總有疏忽的時候，這段時間我在忙著消滅高陵山脈里的妖王，把紀天海的事完全拋在腦後了，這不是借口，而是事實！」
「哦。」霍魁挑了下眉︰「所以你是愚蠢，不是別有用心。」
林馳重重一哼︰「隨你怎麼想！」
霍魁聳了下肩︰「就當你是疏忽大意了，問題是就算被袁青山偷襲，你也不該被重傷吧？
你的實力強他太多了，而且他還在監獄里被困了那麼久。」
「這個世界就是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頓了一下，林馳的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面容有些猙獰︰「我的身體變得遲鈍了，連那樣的偷襲都躲不過去，甚至還差點死了！」
霍魁驚訝道︰「怎麼會？你的年紀正處于修行者的巔峰狀態，怎麼會走下坡路？」
「修煉《雷霆淬體功》後，我的身體就漸漸開始變化，不僅感覺不到實力提升，還越來越下降。
有時候我很懷疑，你是不是故意拿假功法騙我？」
聞言，霍魁看向高飛，臉上露出詢問之色。
小兄弟，這是咋回事兒？
高飛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看客，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
強大的心理素質讓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平靜道︰「林局長，我沒有你說得那種感覺，反而覺得實力越來越強。
功法這種東西，我認為是因人而異，就好像很多人修煉同一門功法，表現出來的實力有強有弱，這不是很正常的現象嗎？」
霍魁狐疑道︰「那也不能越來越退步吧？」
高飛依舊鎮定自若道︰「《雷霆淬體功》是為沒有修行天賦的人打造的，可能不適合體內有靈力的人修煉？
這門功法不是我創造的，當時神霄仙人也沒有跟我說的太多，所以，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咳咳。」
林馳咳嗽了兩聲，臉頰浮現出了一抹不健康的紅色，似乎內傷未愈。
霍魁皺皺眉頭︰「你不要緊吧？」
「沒事。」
林馳不想說廢話，回答很簡單。
「超能局里有那麼多靈丹妙藥，你隨便找幾瓶吃吃不就行了？為什麼強撐著？」
「我要永遠記住這份恥辱！！」
霍魁覺得林馳渾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這樣的感覺給他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你真的沒事嗎？」
「你很想讓我有事？」林馳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霍魁道︰「說了那麼久，你沒有事了吧？」
「我大老遠來一次，是不是該請我吃飯？」
「可以。」林馳冷冰冰道︰「但我沒時間陪你。」
「不是吧？
你竟然用這種態度對待老朋友的？
我很傷心的啊！」
「你還有事嗎？」
林馳的態度拒人于千里之外，太無情。
霍魁覺得很受傷，他看著林馳沉思了數秒，正色道︰「我覺得我們應該坐在一起聊一聊。」
「我們聊的還不夠多嗎？」
「不一樣。」霍魁道︰「這次我保證我不亂開玩笑。」
林馳冷笑了一下︰「就算你不亂開玩笑，我也沒興趣。
你走吧，我不送你了。」
「……」
霍魁兩手一攤︰「小飛飛，沒有辦法了，沒有人歡迎我們，我們還是哪里來的回哪里去吧。」
兩人一起走出辦公室，到了門外時……
「霍魁！」
听到林馳的聲音，霍魁轉過身來︰「怎麼？你改變主意了？」
林馳沉默下來了，他揮揮手，坐下來︰「沒什麼。」
霍魁深深看了他一眼，還是離開了。
走出超能局。
高飛把車開過來，霍魁坐了進去。
他愁眉不展，看起來有很重的心事。
「走嗎？」高飛問。
「走。」
車子發動起來，駛上馬路。
林馳站在落地窗前，負手望著馬路上的越野車。
他下定決心，不會再猶豫了。
……
越野車離開天京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霍魁難得變得沉默，看著車窗外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覺得林馳的話是真，還是假？」
霍魁忽然問道。
高飛誠實答道︰「我不知道。」
頓了一下，他又道︰「我現在最關心袁青山是怎麼找到我的，如果是踫運氣，那可太湊巧了。」
霍魁目光閃動一下，道︰「所以，你有沒有懷疑對象？」
「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吞噬了紀天海的靈魂分身，他感覺到殘留在我身上的氣息，找到了我？」
「唔……」霍魁想了一下，覺得有點道理。
「如果是那樣，我可就糟糕了，袁青山隨時能查到我的行蹤。」高飛長嘆一聲︰「煩惱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現在的實力很強了。」
「沒有絕對無敵之前，我可不想跟他們踫面。」高飛嘿嘿道︰「他們要是能安安靜靜等我一年，我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今年真是發生太多事情了。」霍魁往座椅上一仰︰「我都漸漸相信陳朗的話是真的了。」
「什麼話？」
「隨著你實力的提升，某種巨大的齒輪開始緩緩轉動，整個世界都會發生莫名的變化……」
高飛滿頭黑線道︰「這種亂七八糟的話你也信？」
「由不得我不信啊。」霍魁道︰「你自己琢磨琢磨，從你得到上古傳承以後，發生了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有些事情甚至威脅到了整個社會，我現在特別懷疑，你真的不是災星轉世嗎？」
「你越說越離譜了。」高飛道︰「如果我是災星轉世，那你一定是種豬投胎。」
「你小子很勇啊，竟然敢跟我這麼說話？」
高飛絲毫不懼，傲然道︰「下車干一架？」
霍魁嘿嘿笑道︰「是我想的那種干嗎？」
「是的。」高飛狠狠地說道︰「我想用木棍從你的捅到嘴！」
「嘖嘖嘖……」霍魁咂巴嘴道︰「你可真變態。」
高飛猛地踩剎車，扭頭。
他憤怒的眼神漸漸發生了變化，變得不可思議，變得難以置信……
「怎麼了？」
感覺到高飛的眼神有異，霍魁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車窗玻璃外面，遙遠的天京城，天空上出現了濃重的烏雲，仿佛要從天上覆蓋下來，壓塌整座城。
在烏雲之中，充斥著毛骨悚然的詭笑，痛苦欲絕的慘叫，淒厲的哭聲……
即使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依然能听到這些詭異的聲音。
如果仔細看那烏雲，還會發現是由人的魂魄匯聚而成，可以想象的到，這是多麼龐大的數量，死去了多少人。
霍魁臉色大變︰「快回去！」
高飛沒有猶豫，當即發動車子掉頭，踩死油門向天京城飛馳。
……
天京已淪為死地。
明明離開不過十幾分鐘，怎麼會變成這種樣子？
淒寒的風在街道上呼嘯，霓虹燈閃爍著詭異的光，到處是汽車刺耳的警報聲。
天京城里的所有人都變成了失去靈魂的空殼，前一秒他們還在有說有笑，下一秒靈魂就被拉扯了出來。
家中。
街道。
到處是尸體。
汽車肆意亂撞，爆炸的火焰熊熊燃燒，焚燒著那沒有一點聲息的人類軀殼。
全城淪陷。
幾百萬人口被林馳屠殺。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霍魁悲傷難過，他抬頭看著那飄浮在半空中的身影。
看起來很陌生，卻又不那麼陌生。
林馳本來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早就知道這個老朋友的性格了。
可是……
他從來沒想過林馳會做到這種地步。
「為了什麼？」林馳居高臨下，笑容猙獰扭曲︰「當然是為了飛升！為了長生不死！」
霍魁目中含淚︰「飛升有那麼重要嗎？長生不死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對于你這個沒有追求的人來說，長生不死當然不重要，但是我不一樣！
我不想看著自己一天天衰老!
我不想讓自己幾百年的修行功虧一簣！！
所以，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一定要飛升！我一定要長生不死！」
「你覺得自己能成功嗎？」霍魁的眼神冷了下來︰「我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