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關姿勢的問題

帝國在西北邊陲大規模集結兵力,演武院中卻依然平靜如水。學生們每天按時上課,按時下課,每一天收獲的東西都不同,教授們講授的東西總是讓人眼前一亮。或許他們講課的方式有些特別,但他們對事情本質的認知往往一語中的。他們是在用自己的人生閱歷,在為學生們開啟一扇他們不曾探知的窗戶。

教授中有不少人都曾是大將軍的幕僚,參加過許多次戰爭。這些人在年老之後被演武院禮聘為教授,用實例為學生們講演當初那些驚心動魄的戰爭。從這些親歷者嘴里講出來的東西,與學生們以往听到的有許多不同。更加的細膩,更加的真實,也讓他們更真切的明白戰爭的本義。

听教授們描繪那些血肉橫飛的場面,甚至有人會因為太投入而臉色發白。他們這一代人都沒有經歷過戰爭,若是沒有人為他們講解他們無法幻想出戰爭的全部,不只有熱血,有激情,有拼爭,有榮耀。還有死亡,傷痛,淚水和一些失敗。

偶爾會有人想起,那個叫方解的少年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演武院的教室里。生活本來就是以自己為中心的,即便曾經嫉妒曾經羨慕,但當這個人長久的消失在視線中,他的影響已經變得微乎其微。

他不在的時候,最初人們會揣測他到底在做什麼。

隨著日子越來越久,人們漸漸的回到以自己為中心的生活中。攀比之心還在,有時候想起那個少年,人們也會去想他在後山享受著什麼不一樣的待遇?是演武院教授的單獨授課,還是大修行者的親身指點?

可這些不是學生們生活的主旋律,他們知道戰爭即將開始。大部分人甚至祈禱著大隋不要那麼快結束對西北的征服,給他們留一些機會去體驗戰場。祈禱邊軍的將領們不要將功勞都攬入自己懷里,也留一些征服的榮耀給他們。

沒有人會懷疑這一仗帝國不會取得輝煌的勝利,就如以往那些被人們銘記的戰爭一樣。在所有人的認知中,帝國每一次對外戰爭都是一次新的崛起,任何敵人在帝國強大的軍隊面前除了瑟瑟發抖還能做什麼?哪怕,敵人是號稱世界上最強大帝國的蒙元也一樣。

蒙元人有百萬鐵騎,但那又怎麼樣?帝國軍隊的戰陣所向披靡,當初同樣號稱擁兵百萬的商國還不是被大隋軍人碾成了齏粉?

榮耀,只屬于大隋軍人。

從教室里走出來的時候,馬麗蓮和一個女學生手挽手不時交談幾句。看她們兩個的樣子,感情好的如銅牆壁壘一般無法撕裂。

但是,在她們爬上那座叫半月的大山之前,她們兩個互相敵視,互相攻擊,甚至到了無法共存的地步。雖然是同一班的學生,但她們兩個卻好像一個是水一個是火般不能相容。背後的謾罵成了習慣,見面的冷嘲熱諷就好像打招呼一樣自然。

現在她們之間那麼好的關系,讓其他人甚至錯覺以前的記憶都是夢境。

另一個女生,叫做牛淼。

她是文淵閣大學士牛慧倫的獨女,驕縱任性。在長安城里有豪邁之名,往來之人無深閨皆是錦衣公子。她頻繁出現在各種聚會,甚至敢邁進青樓的大門與那些公子們把酒言歡。所以,她得了一個很有諷刺意味的綽號,牛花花。

手拉著手從教室里走出來的兩個女人,模樣都不算很美但無疑是一道風景。尤其是在這個擁有二十八個學生的班中,只有兩個女人的風景線更加顯得彌足珍貴。

這個班,曾經有三十二名學生。

半月山那一次在他們看來普普通通的比試,卻成為許多人無法安眠的噩夢。包括馬麗蓮和牛淼。後來趕到支援的袁成師等人看到了方解救下馬麗蓮的那一幕,也看到了劉爽他們橫倒在地上的尸體。

不知道為什麼,回來之後,學生們之間似乎比以前多了一種東西,讓以往的對立和仇視都藏了起來。

「還在想他?」

牛淼看著馬麗蓮有些恍惚的眼神問。

馬麗蓮的臉微微紅了起來,搖了搖頭︰「不是……今天是劉爽他們的七七。」

牛淼一怔,隨即點頭道︰「咱們去買些紙錢。」

馬麗蓮嗯了一聲︰「老人們都說,人死之後鬼魂會在人世間停留七七四十九天,因為他們留戀這個世界,舍不得自己的親人朋友。所以陰曹地府的執法會特別開恩,讓鬼魂在七七這天最後回來再看一眼他們放不下的人。七七之後,他們就會轉世投胎。」

牛淼眼楮有些發紅︰「劉爽是個可惡的家伙啊……他不止一次偷看過我洗澡,若不是袁成師先對我示好,他肯定會不擇手段的想佔有我吧?我曾經說過要殺了他,可那只是氣話……我看不起他,卑鄙,猥瑣,陰險,這些男人身上最讓人討厭的東西他都有。」

「但他死的很驕傲,他是站在所有同窗的身前戰死的。」

听到這句話馬麗蓮心里一動,臉上的紅暈更深了些。

那一天,他也是站在自己身前的。

「滾!」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很難听?」

「你除了讓我分心還能做什麼,為什麼不遠遠的逃走?」

「殺了他,用刀戳碎他的心髒。」

「現在你的模樣好看多了。」

牛淼拽了拽她的手︰「你在想什麼?小妮子面帶春-情,一看就知道要發-騷了。不過話說起來,咱們兩個這姓都不好,一個牛一個馬……都是被人騎的。」

「討厭!」

馬麗蓮白了牛淼一樣,下意識的看向後山。

「我就說你發-春了。」

牛淼笑道︰「英雄救美啊……多浪漫的事。」

「我就想知道,他現在好不好。」

馬麗蓮喃喃了一句,眼神飄忽。

……

……

方解不好

非常不好

就在馬麗蓮和牛淼兩個人攜手而行的時候,他趴在石室冷硬的地板上狗一樣喘息著。身上早已經被汗水濕透,所有的力氣似乎都從身體里被抽走。他想掙扎著再爬起來,手臂卻只能勉強支撐起上半身。

額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一顆一顆的落下,很快就打濕了一片青石板。

「這就不行了?」

抱著肩膀站在不遠處的女教授丘余冷冷的說了一句,語氣中滿是譏諷。為了測試方解體力的極限,她已經整整兩天兩夜沒有讓方解停下來。這間很寬敞的石室成了修煉場,石鎖,兵器一應俱全。而牆壁上的刑具已經被統統摘掉,換成了四幅巨大的地圖。石床上,地上,堆積著很多兵書戰策。為了讓他看的仔細,石室里那盞昏黃的油燈被幾十根火把取代。

她就這樣站了兩天兩夜,看著那個少年逐漸變得虛弱無力。

「再去舉三百斤的石鎖。」

發號施令的聲音清冷無情,那雙白色的眸子一刻都不曾離開方解的身體。白眼似乎能穿透方解的皮膚,看到他肌肉和內府的變化。這樣聚精會神的盯著看,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和修為之力,兩天兩夜,方解累的好像死狗一樣,而她怎麼可能輕松?汗水早已經濕透了她的衣服,以至于寬大的教授院服都緊貼在了身上。

「男人最不願意听到的……就是女人說自己不行啊!」

倔強的少年看著丘余玲瓏有致的身材抿了抿嘴唇,眼神里甚至有一絲不加掩飾的貪婪。丘余算不上一個美女,但她的身材卻足夠惹火。藏在寬大院服里的軀體現在幾乎毫無保留的呈現出來,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迷人。

而對于方解這樣討厭的眼神,丘余根本就懶得理會。她似乎不在意方解眼楮在自己身上的索取,或許如她這樣強大的女人早就已經忽略了性別的差異。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三百斤的石鎖前面。他彎腰,嘗試著將這個三百斤的以往能輕易舉起的石鎖提起來。但是早已經被抽空了力氣連行走都變得極艱難的他,又怎麼可能輕易提的起來。

「果然還是不行的。」

丘余冷冷的說了一句︰「以你現在的體力,莫說和羅耀相比,便是我也能輕易把你打成一灘碎渣,就這點本事,還有什麼值得你自傲?」

不遠處的少年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低呼了一聲將石鎖提了起來︰「女人的激將,果然是男人逞能的最大動力啊。」

他感慨著,然後咬牙將石鎖緩緩的舉到胸前。因為太勉強,他臉上的表情顯得格外猙獰。脖子上的肌肉繃得很緊,嘴唇都幾乎被咬破。而就在他看起來絕對沒有可能將石鎖再提高一寸的時候,他的眼楮里有一縷紅芒閃現。

「起!」

少年怒吼一聲,緩緩的將石鎖舉過頭頂!

他回頭看向丘余,狼狽卻得意的笑了笑道︰「美女,你看我行不行?」

丘余嘴角挑了挑,像是不屑一顧。

可就在這時候,過度消耗了體力的方解再也支撐不住胳膊,三百斤的石鎖從頭頂落下,直直的砸向他的頭頂。方解甚至沒有力氣再閃躲,只是盡力偏了偏頭,可那微小的躲避,根本就無濟于事。

石鎖從落下到砸中他的頭頂,絕對用不了一秒鐘的時間。

然而一秒鐘之後,那石鎖已經砰地一聲被瓖嵌進了一邊的牆壁中,碎屑紛飛。本來還在不遠處站著的丘余出現在方解面前,袍袖揮灑間將石鎖拂走疾飛而去撞進了牆里。她的另一只手抱住方解的腰,阻止了方解摔倒的勢頭。

她微微俯身看著已經快要昏厥的少年,而少年則靠著她的手臂才勉強支撐住身體。

「不對。」

過了一會兒,方解氣喘吁吁的說道。

「不對?」

丘余問︰「什麼不對?」

方解嘴角邪惡的挑了挑,眯著眼楮看著丘余的白眼認真的說道︰「姿勢錯了……應該你躺在我強有力的臂彎里才對啊。」

 

丘余松手。

某人重重摔倒,疼的呲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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